王世贞
(一)文言文阅读(本题共5小题,20分)
阅读下面的文言文,完成10~14题。
皇甫百泉①《三州集》序 (明)王世贞
在昔唐宋时,朝士大夫称得罪去者,往往屈为荒远郡佐员外署置。其禄虽有之,仅自给妻子耳。为之上者,不以责其吏②能;为之下者,亦不谓其能吏我。以故鲜钱谷法比③、簿书期会之烦。其余日,则足以竭其工于诗。虽其诗之工,然不过以之发其羁孤无聊、磊落不平之思而已。其山川之奇丽,则辱之而为险恶;风日之骀荡则辱之而为僭凄以至物候之稍偏民俗之稍异则辱之而为瘴为疠为魑魅魍魉若不可一朝居者。如沈宋元白刘柳诸君子之言,固具在其探幽造微,穷变尽态,固不可以余说而废其工,然要之有出于叹老嗟穷、忧谗畏讥之外者乎?有能如风人④之所谓可以兴、可以群且怨者乎
明世则不然。士大夫坐谪者,仅少镌其秩级,而不限以地之远近。为之上者,少优以礼而不废其事为之下者,以叙迁之吏待之而忘其端。其外既有所縻于职,而内又无所大概于念,宜其人之工事而拙言也。夫明之诗,诚不足以拟唐之工;然于臣子之节,亦即修矣。而余乃复交致其不满者,何也?之唐而使风人之义渝也,之明是使天下无风人也。
吾郡以诗名天下,至嘉靖间最;嘉靖中诸名能诗者,独皇甫氏最;皇甫氏昆季四人,独子循先生最。先生绮岁通朝籍,三事公卿,皆折行而与之礼。先生既负才,有重名,然秉执劲节,多所抵牾。以故从虞部郎始谪佐黄州,稍迁南司勋部郎,辄又谪佐开州,量移婺州,最后迁滇宪以罢。
黄,故楚饶郡,又邻天子汤沐之邑;开,属魏,为三辅地;婺,属越,越又天下首藩。当事者虽不能尽知先生,其所以处先生,雅亦已胜唐。而先生亦不以谪故,遂厌薄其吏道。其为吏,亦竟不肯缘饰时好而诎其诗,其诗之工不待言。然要之志有所微动,则必引分以通其狭气有所微阻,则必广譬以宏其尚。其山川风日,物候民俗,偶得其境以接吾意,而不为意于其境。盖先生之诗之工,取工于穷者也,非用其工于穷者也。吾不知其后先于风人,第于所谓兴与群与怨者,盖三复而略得之矣。先生庇材于江左,得格于大历,其为虞部,有《虞部集》;为司勋,有《司勋集》中岁依白下释氏居,有《禅栖集》宪滇,有《南中集》归,有《还山集》;其所用,得罪为三州故,详自序中,兹不赘。
(选自《算州四部稿》,有删改)
【注】①皇甫百泉:皇甫访,字子循,号百泉,与王世贞同为吴郡人。②吏:同“使”。③钱谷法比:钱谷,财政方面的事物;法比,法律条例。④风人:诗人。“风”为诗经六义之一,故以“风人”为诗人;孔子认为诗之本义在于“兴观群怨”。
10.下列对文中画波浪线部分的断句,正确的一项是(3分)
A.风日之骀荡则辱之/而为僭凄以至物候之稍偏/民俗之稍异则辱之/而为瘴为疠/为魑魅魍魉/若不可一朝居者
B. 风日之骀荡/则辱之而为僭凄/以至物候之稍偏/民俗之稍异则辱之/而为瘴为疠/为魑魅魍魉/若不可一朝居者
C.风日之骀荡则辱之/而为僭凄以至物候之稍偏/民俗之稍异/则辱之而为瘴/为疠/为魑魅魍魉/若不可一朝居者
D. 风日之骀荡/则辱之而为僭凄/以至物候之稍偏/民俗之稍异/则辱之而为瘴/为疠/为魑魅魍魉/若不可一朝居者
11.下列对文中加点词语的相关内容的解说,不正确的一项是(3分)
A. 序,也叫序文、叙言、叙文、绪言、引言、前言,是说明书籍著述或出版意旨、编次体例和作者情况的文章。
B.秩级来源于先秦的稍食与月俸,与职务的繁简、职责的轻重相联系,具有职位分等的色彩,叙定同一系统内的职位等级。
C.虞部,为工部四部属之一,古虞人之遗职,在明代掌山泽、桥道、舟车、织造、券契、衡量等事。
D.汤沐之邑,是指诸侯朝见天子,天子赐以王畿以内的、供住宿和斋戒沐浴的封邑。后指国君、皇后、公主等受封者收取赋税的私邑。
12.下列对原文有关内容的概括与赏析,不正确的一项是(3分)
A.作者认为唐宋时期,往往将获罪的朝士大夫贬谪到荒僻偏远之地;朝士大夫们在被贬任上所作诗歌,内容主题往往不能超出叹老嗟穷、忧谗畏讥之外。
B.皇甫访既有才学又有名声,只是由于坚守节操而与人多有冲突,因而多次被贬;《三州集》收录的是他在黄州、开州、婺州这三个被贬任上所作的诗。
C. 文章中论明代诗坛,认为有明一代诗词昌盛,其中以嘉靖年间为最;嘉靖年间能作诗之辈,以皇甫一家为最皇甫一家兄弟四人中,又以皇甫访为最。
D. 文章以唐宋开篇,继之以明世,进而至于皇甫访其人,行文脉络清晰;笔至皇甫访处,又叙其事论其诗,谓其得“兴群怨“之旨,读之深有余味。
13.把下列句子译成现代汉语。(8分)
(1)当事者虽不能尽知先生,其所以处先生,雅亦已胜唐。
(2)一人之心,天下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阿房宫赋》)(4分)
14.皇甫访的诗歌有何特点?请简要概括。(3分)
答案:
二、古诗文阅读(35分)
10.D【解析】结合上文“其山川之奇丽,则辱之而为险恶”的句式,这里“风日之骀荡”和“则辱之而为僭凄”的前后也应该断开,形成对称结构,排除A、C。“则辱之而为瘴”中“则”是那么的意思,与后句联系紧密,在它前面断开,排除B。句意:如果此地风和日丽,使人舒畅,他们就辱称其为凄凉伤感。以至于物候稍微偏移一点时节,民俗稍微不同,就辱称这些为瘴气疠气,有魑魅魍魉,简直一天也不能居住。
11.A【解析】A项,“序,也叫……绪言”说法错误,序与绪言不同。绪言也叫绪论、导言,是学术著作开头说明全书宗旨和内容等的部分。它隶属于作品本身,不可独立于作品之外。
12. C【解析】C项,“文章中论明代诗坛,认为有明一代诗词昌盛,其中以嘉靖年间为最”说法有误,原文为“吾郡以诗名天下,至嘉靖间最”,可知并不是说明朝诗词以嘉靖年间为最,而是说我们郡县凭借诗歌名满天下,到嘉靖年间为最。而且作者对明代诗坛是不满意的,并非“认为有明一代诗词昌盛”,而是“吾郡以诗名天下”。
13. (1)当地主政的人虽然不能完全了解先生,(但)他们用来对待皇甫先生的方式,平素(待他)也已经超过唐代(对待贬谪官员的方式)了。(重点字词:①“诚”,确实。“拟”,比拟,相比。“工”,工巧。“修”,好。②“当事者”,当地主政的人。“所以”,用来……的方式。“处”,对待。“雅”,平素。)
(2)一个人的心思,就是千万人的心思。秦始皇喜欢繁华奢侈,老百姓也顾念自己的家。为什么搜刮钱财的时候一分一厘也不放过,挥霍起来却像泥沙一样呢?
14. ①形式工整。②恢宏大气。③自然流露(不刻意而为之)。
【参考译文】
在从前唐宋时,朝中士大夫因获罪而被流放的,往往屈居到荒僻遥远的郡县,以正官以外的官职处置。他们的俸禄虽然有,但仅仅只能供给妻子儿女使用。在他们之上的人,不会要求他们有被使用的才能。在他们之下的人,又不认为他们能够使唤自己。因此很少有财政方面的法律条例、公文簿书定时会集之类的烦恼。他们闲暇的日子,就能够竭尽自己的才能去写好诗。虽然他们的诗很精美,然而不过是以此抒发自己羁旅孤独、百无聊赖、怀才不遇等不平的思想罢了。如果山川奇险秀丽,他们就辱称这些山川是险恶之地;如果此地风和日丽,使人舒畅,他们就辱称其为凄凉伤感。以至于物候稍微偏移一点时节,民俗稍微不同,就辱称这些为瘴气疠气,有魑魅魍魉,简直一天也不能居住。比如沈佺期宋之问元稹、白居易、刘禹锡、柳宗元各位先生的诗文作品,固然详细在他们探访幽微之处,写尽他们的形态变化,本来不可凭借他们的其他感想来废弃他们工巧的文笔,然而关键是他们这些诗文,有超出叹息老病穷困、忧愁谗言、恐惧讥讽之外的吗?有能够像诗人们所说的可以兴、可以群且怨的吗?
明朝就不这样。士大夫因获罪被贬谪的,仅仅只是降低他们的官阶品级,而不限于流放地的远近。作为他们的上级,稍稍以礼有待而不荒废他们的公务;作为他们的下级,就按照资历或劳绩升迁的官员来对待他们,而忘记了他们的罪责。他们在外既然羁縻于职务,在内又没有什么念头在心中无法排遣,故而这些人擅长处理事务而言辞拙讷,是很适宜的。明代诗歌(的工巧),确实不足以和唐诗的工巧相比;但是在臣子的节操方面,(明代)也是很好的了。而我却依然对他们都不满,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唐代让诗人改变了自己的道义,而明代是让天下再也没有诗人。
我们郡县凭借诗歌名满天下,到嘉靖年间为最;嘉靖年间众多号称能作诗的人,又独以皇甫氏为最;皇甫氏兄弟四人,又独以皇甫子循先生为最。皇甫子循先生少年就入了官籍,多次侍奉公卿,公卿都折节而对他礼遇。先生既身负才华,有了盛名,然而依然秉执刚劲的节操,与他人多有矛盾。因此从工部虞衡司郎中开始贬谪辅佐黄州,逐年升迁南京吏部稽勋司郎中,就又贬谪去担任开州同知,遇赦酌情调迁处州同知(婺州,疑王误),最后升任云南按察司佥事而后罢官。
黄州,是以前楚国富饶的郡县,又毗邻天子的汤沐邑;开州,属于魏国,是京城附近地区;婺州(应该是处州,疑王误),属于越国,越国又是天下首屈一指的繁盛郡县。当地主政的人虽然不能完全了解先生,(但)他们用来对待皇甫先生的方式,平素(待他)也已经超过唐代(对待贬谪官员的方式)了;而先生也不因为自己贬谪的缘故,就厌恶轻视他的为官责任。他做官吏,也最终不肯为了文饰世俗的爱好而让自己的诗歌屈心抑志,他的诗歌工整自然不必说。然而最重要的是,他的志向稍微动摇,就一定会引咎以疏通狭隘;他的气息稍有阻碍,一定多方晓喻以恢宏他的风尚。那山川风日,物候民俗,偶然获得其意境来接近自己的情意,而不刻意在某种意境上抒发自己的情意。大概先生诗歌的好,是从其窘迫取得的佳妙,而不是在其窘迫处境中使用他巧妙的诗词。我不知道他的这种创作思想比起那些诗人谁早谁迟,但是对于所说的兴与群与怨的原因,大概读了三遍而略略领会了一些。先生从长江以东地区诗人里浸润资质,从唐朝大历诗人处得到格范标准,他做工部虞衡司郎中,有《虞部集》;做南京吏部稽勋司郎中,有《司勋集》;中年依附和尚在南京寺庙居住,有《禅栖集》;担任云南按察司佥事,有《南中集》;回来后,有《还山集》;他被任用和因获罪而治理三州的缘故,在他的自序中已经说得很详尽了,这里不再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