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贾《新语·至德》原文及翻译
陆贾
原文:
天地之性,万物之类,怀德者众归之,恃刑者民畏之,归之则充其侧,畏之则去其城。故设刑者不厌轻,为德者不厌重,行罚者不患薄,布赏者不患厚,所以亲近而致远也。
是众君子之为治也,块然若无事,寂然若无声,官府若无吏,亭落若无民,同里不讼于巷,老幼不愁于庭,邮无夜行之卒,乡无夜召之征,犬不夜吠,呜不夜鸣,耆老甘味于堂,丁男耕耘于野。于是赏善罚恶而润色之,兴辟雍痒序而教诲之。然后大小相怀,尊卑相承,雁行相随,不言而信,不怒而威。岂待坚甲利兵、深牢刻令、朝夕切切而后行哉?
昔者,晋厉、齐庄、楚灵、宋襄,乘大国之权杖众民之威外骄敌国内刻百姓邻国之雠结于外群臣之怨积于内而欲建金石之统继不绝之世岂不难哉故宋襄死于泗之战,三君赋于臣之手,皆轻师尚威,以致于斯,故《春秋》重而书之,嗟叹而伤之。三君强其威而失其国,急其刑而自贼,斯乃去事之戒,来事之师也。
鲁庄公一年之中,以三时兴筑作之役。规虞山林草泽之利,与民争田渔薪菜之饶。刻桷丹楹、眩耀詹丽,收民十二之秕,不足以供邪自之欲。缮不用之好,以快妇人之目。财尽于骄淫,力疲于不急,上困于用,下饥于食,乃遣臧孙辰请滞积于齐。仓廪空,外人知之,于是为齐、卫、陈、宋所伐,贤臣出,邪臣乱,子般杀,鲁国危也。公子牙、庆父之属,败上下之序,乱男女之别,继位者无所定,逆乱者无所惧。于是齐桓公遣大夫高子立僖公而诛夫人,避庆父而还季子,然后社稷复存,子孙反业。故为威不强还自亡,立法不明还自伤,鲁庄公之谓也。
(节选自陆贾《新语·至德》)
译文:
天地万物的本性,有德行的国君,民众就会归顺他,依仗刑罚的国君,百姓就会畏惧他,(民众)归顺就会充实国君的身侧,畏惧就会离开他治理的疆域。所以制定刑律要把最细小轻微的惩罚都考虑在内,做好的事情也要努力做最大的好事。执行惩罚时不要担心惩罚轻微,施予赏赐时不要担心赏赐过于厚重,这都是用来使近臣亲近、远人归顺的方法。
所以君子治理国家,坦荡安然如同没事一样,安静寂然如同没有声音一样,官府就像没有官吏,村落就像没有百姓,闾巷里没有人争吵,年老的、年幼的都在庭院没有忧愁,驿路上没有在晚上赶路的士卒,乡间没有在晚上发布的征召,狗、鸡都不会在晚上吠鸣,年老的人在堂上安心用餐,壮年的男子在日野中耕种。于是赏赐善行、惩罚恶行来使百姓生活更完善,兴办各种教育来教诲百姓,然后就会让年长和年幼的人相互关怀,位尊的人和位卑的人相互托承,如同大雁彼此依随,不用言语而有信用,不用发怒而有威严。哪里还用得着坚实的铠甲和锋利的兵器、幽深的牢房和严苛的法令、早晚严厉地强调并推行呢?
曾经,晋厉公、齐庄公、楚灵王、宋襄公几位国君,掌握着大国的权力,依仗人口众多的威势,对外轻视敌国,对内虐待百姓,对外与邻国结下仇怨,对内让群臣心中聚积怨恨,还想要建立十分稳固的统治,世世代代永远传递下去,难道不是很困难吗?所以宋襄公死在了泓之战,另外三位国君也被臣子杀死,这都是轻率对待战争、崇尚威势,而造成这样的结果。所以《春秋》着重进行了记录,为之嗟叹并且悲伤。三位国君强化个人的威势却失去国家,使刑罚严厉却让自己受到残害,这些是过去事情的教训,未来之事的借鉴。
鲁庄公一年之中,在三个季节发动百姓从事修建的劳役。他还想要获取山林草泽的利益,与百姓争夺耕种、打渔、砍柴、种植方面的收获。(他宫室的)椽子和柱子都被雕刻过和丹漆过,光彩夺目,套侈豪华,收取百姓十分之二的重税,也不够满足他邪恶不正的欲望。修补没有实际用途的宝物,来让后宫的人一饱眼福,财力因为骄奢淫逸而用尽,国力耗费在不紧急的事务上,朝廷的用度受困,百姓挨俄,于是派遣臧孙辰向齐国请求援助多余的粮食。国家仓库的空虚,外人得以知晓,于是被齐、卫、陈、宋等国家攻打,贤臣离开,邪臣作乱,子般被杀,鲁国陷入危乱中。公子牙、庆父这些人,破坏上下的秩序,扰乱男女的分别,国家的继位者无法确定,叛乱的人没有畏惧。于是齐桓公派遣大夫高子拥立僖公为鲁国国君并诛杀了夫人,驱逐了庆父,迎回了李子,然后鲁国得以存续,国君的子孙得以回国。所以想要建立威势但不够强大会自我灭亡,确立法度不明确会伤害自身,这就说的是鲁庄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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