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唐纪·上自出玄武门》原文及翻译
资治通鉴
原文:
上自出玄武门,与高士廉、房玄龄等六骑径诣渭水上,与颉利隔水而语,责以负约。突厥大惊,皆下马罗拜。俄而诸军继至,旌甲蔽野,颉利见执失思力不返,而上挺身轻出,军容甚盛,有惧色。上麾诸军使却而布陈,独留与颉利语。萧瑀以上轻敌,叩马固谏,上曰:“吾筹之已熟非卿所知突厥所以敢倾国而来直抵郊甸者以我国内有难朕新即往谓我不能抗御故也 我若示之以弱,闭门拒守,虏必放兵大掠,不可复制。故朕轻骑独出,示若轻之;又震曜军容,使知必战;出虏不意,使之失图。虏入我地既深,必有惧心,故与战则克,与和则固矣。制服突厥,在此一举,卿第观之!”是日,颉利来请和,诏许之。上即日还宫。乙酉,又幸城西,与颉利盟于便桥之上,突厥引兵退。萧瑀请于上曰:“突厥未和之时,诸将争战,陛下不许,臣等亦以为疑,既而虏自退,其策安在?”上曰:“吾观突厥之众虽多而不整,君臣之志惟贿是求,当其请和之时,可汗独在水西,达官皆来谒我,我若醉而缚之,因袭击其众,势如拉朽。又命长孙无忌、李靖伏兵于幽州以待之,废若奔归,伏兵邀其前,大军蹑其后,覆之如反掌耳。所以不战者,吾即位日浅,国家未安,百姓未富,且当静以抚之。一与虏战,所损甚多;虏结怨既深,惧而修备,则吾未可以得志矣。故卷甲韬戈,啖以金帛,彼既得所欲,理当自退,志意骄惰,不复设备,然后养威伺衅,一举可灭也。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此之谓矣。卿知之乎?”瑀再拜曰:“非所及也。”
(节选自《资治通鉴·唐纪》)
译文:
太宗亲自出玄武门,与高士廉、房玄龄等六人骑马径直来到渭水边上,同颉利可汗隔着渭水对话,责备他背弃盟约。突厥大为吃惊,纷纷跳下马来,对着太宗罗列而拜。一会儿,唐朝各军相继赶到,旗帜与盔甲遮盖了原野。颉利可汗看到执失思力没有回来,而太宗挺身而出,唐军的阵容又很盛大,脸上也浮现出恐惧的神色。太宗指挥各军退出一些地方来结成阵列,自己仍独自留下与颉利可汗交谈,萧瑀认为太宗轻敌,便勒住太宗的坐骑再三劝阻。太宗说:“我已经周密地谋划过了,不是你所能知晓的。突厥之所以胆敢竭尽全国兵力前来,径直抵达京城的郊野,是因为我们国家内部出现了祸难,我又是新近即位,认为我军不能抵抗防御他们的缘故。如果我军向他们示弱,关闭城门,防守抵御,突厥必然要放纵兵马大规模地劫掠,使我们难以再次遏制他们。所以,我轻装骑马独自前来,是要显示出看不起他们的样子;又向他们大肆炫耀军队的阵容,是要让他们知道我军肯定会出战;我的行动出于突厥的意料之外,是要让他们失去主意。突厥已经深入到我国疆域中来,肯定怀有戒惧之心。所以,如果我军与他们交战,便能取胜,与他们通好言和,则可以相安无事。制服突厥,就看这一行动了。你只管看着好了。”当天,颉利可汗前来请求讲和,得到了太宗的许可。太宗当天返回宫中。乙酉这一天,唐太宗又来到城西,和颉利可汗在便桥上缔结盟约,突厥人带领军队撤退了。萧瑀向太宗请教说:“在突厥没有准备言和的时候,各位将领争相请求出战,陛下没有允许,我等对陛下的做法也感到疑惑不解。不久,突厥果然自动撤退了,您计策(的奥妙)在哪里?”太宗说:“我观察突厥兵马虽然为数众多,但是阵容并不整饬,突厥君臣的意图只是一味贪图财物。当突厥请求讲和的时候,可汗独自留在渭水西岸,他的职位显要的官员都来谒见我,如果我们将他们灌醉了,再将他们捉拿起来,就势袭击突厥兵马,那形势就如摧毁朽坏的物品一样容易。我再让长孙无忌和李靖在豳州埋伏兵力,等待他们前往,假如突厥奔逃回去,埋伏着的兵马在前面阻拦截击,大部队在后面跟踪追击,消灭他们易如反掌。我不肯与他们交战,是由于我即位的时间太短,国家尚未安定,百姓并不富足,暂且应当休养生息,安抚他们。一旦与突厥开战,带来的损失一定很多。突厥在与我们结下深深的怨仇以后,因恐惧而整饬武备,我们便不能够如愿以偿了。所以才决定停战息兵,用金银布帛诱惑他们。他们的欲望得到满足以后,理应自动撤退,心志骄矜,意气怠惰,不再设置军备防御。然后,我军蓄养军威,窥伺破绽,就能够一举消灭他们。打算有所索取,就要先有所给与,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你明白了吗?”萧瑀拜了两拜说:“这不是我所能够想到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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