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政要·君道第一》原文及翻译
贞观政要
原文:
贞观十一年,魏征上疏曰:臣观自古受图膺运,南面临下,皆欲配厚德于天地,齐高明于日月,本支百世,传祚无穷。然而克终者鲜,败亡相继,其故何哉?所以求之,失其道也。殷鉴不远,可得而言。昔在有隋,统一寰宇,甲兵强锐,三十余年,风行万里,威动殊俗,一旦举而弃之,尽为他人之有。彼炀帝岂恶天下之治安,不欲社稷之长久,故行桀虐,以就灭亡哉?恃其富强,不虞后患。驱天下以从欲,罄万物而自奉。宫苑是饰,台榭是崇,徭役无时,干戈不戢。外示严重,内多险忌,谗邪者必受其福,忠正者莫保其生。上下相蒙,君臣道隔,民不堪命,率土分崩。遂以四海之尊,殒于匹夫之手,子孙殄绝,为天下笑,可不痛哉!
圣哲乘机,拯其危溺,八柱倾而复正,四维弛而更张。远肃迩安,不逾于期月;胜残去杀,无待于百年。今宫观台榭,尽居之矣;奇珍异物,尽收之矣;四海九州,尽为臣妾矣。若能鉴彼之所以失,念我之所以得,日慎一日,虽休勿休,焚鹿台之宝衣,毁阿房之广殿,惧危亡于峻宇,思安处于卑宫,则神化潜通,无为而治,德之上也。若成功不毁,即仍其旧,除其不急,损之又损,悦以使人,不竭其力,常念居之者逸作之者劳亿兆悦以子来群生仰而遂性,德之次也。若惟圣罔念,不慎厥终,忘缔构之艰难,谓天命之可恃,忽采椽之恭俭,追雕墙之靡丽,因其基以广之,增其旧而饰之,触类而长,不知止足,人不见德,而劳役是闻,斯为下矣。譬之负薪救火,扬汤止沸,以暴易乱,与乱同道,莫可测也,后嗣何观!夫事无可观则人怨,人怨则神怒,神怒则灾害必生,灾害既生,则祸乱必作,祸乱既作,而能以身名全者鲜矣。
(节选自《贞观政要·君道第一》)
译文:
贞观十一年,魏征上疏道:我观察自古以来帝王承受天命登基,面朝南方统治天下,都想和天地一样拥有深厚的德行,与日月一样明耀天下,能将皇位永久地传承下去。然而能够坚持到底的很少,失败灭亡的一个接着一个,那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他们追求永久统治的方法不符合为君之道啊。可以作为借鉴的往事并不久远,可以说一说。以前隋朝的时候,统一天下,兵力强盛,长达三十多年的时间里,风尚传播到万里之外,威势震动风俗不同的远方,忽然有一天把整个天下丢掉了,天下便全都被他人占有。那隋炀帝难道是讨厌天下太平,不想国家长治久安,所以施行夏桀一样的暴虐,然后走向灭亡的吗?倚仗他的富足强大,不忧虑以后的祸患。驱使天下来满足自身的欲望,耗尽所有财物来奉养自己。装饰宫殿园林,高筑亭台楼阁,徭役随时都有,战争不断。朝外面临严峻形势,朝内众多阴险猜忌之人,谄媚阴险的人必然获得好处,忠诚正直的人连性命都难保全。朝廷上下相互蒙骗,君臣之间言路阻隔,百姓不能忍受沉重的负担,国家四分五裂。最终拥有天下最尊贵身份的隋炀帝,殒命于普通士兵之手,子孙灭绝,被天下人耻笑,难道不让人痛惜吗?
具有超凡品德才智的人乘此机遇,拯救处于危难艰困中的人民,国家支柱倾颓又恢复正统,道德准则松弛又重新确立。让远近安宁,没有超过一整年;以德化民,太平至治,也没有等待很长的时间。如今所有宫殿,全部占有;奇珍异物,全都收取;全天下的百姓,全都在统治之下。倘若能够借鉴隋炀帝失败的教训,思考清楚自己取得天下的原因,一天比一天谨慎,虽受称许而不要沾沾自喜,烧掉商纣王鹿台所穿的那样珍贵的衣服,毁掉阿房宫那样广阔的宫殿,在高高的屋宇内就担心危险灭亡,处于简陋的宫室就想到天下安稳,那么神思造化就能暗中通达,顺应自然,不刻意作为却使天下得到治理,这是上等的德行。如果已经建成的工程不毁弃,那就沿袭旧有的东西,除去那些不紧急的事务,减少再减少,役使百姓要让其心悦诚服,不要竭尽他们的力量。时刻思量着为官者的安逸,劳作者的苦累。那么百姓高兴地归附,并仰仗君主得以顺应本性,这是为君之道的中等。如果作为君主不认真思考,不慎重考虑他的所作所为的后果,忘记了创业的艰难,认为天命可以倚靠,忽略俭朴的美德,追求雕饰华美的宫殿,在原先的基础上不断扩建,增加旧有的并加以装饰,不断增长对同类事物的追求,不知道满足。这样,人们看不到他的德行,只听到劳役百姓的命令,这是为君之道的下等。这种行为就像背着干柴去救火,用热汤去止住沸腾的水,用暴政代替混乱,其实和混乱是一样的,后果不堪设想,给后人看什么呢?如果帝王没有什么可看的政绩则必然招致百姓的怨恨,百姓怨恨就会触怒神灵,神灵发怒那么灾害必然产生,灾害产生之后,那么祸乱就必然紧随而来。祸乱一旦产生,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保全生命和名誉的人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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