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怀王问于贾君曰》原文及翻译

新书
原文：
    怀王问于贾君曰：“人之谓知道者先生，何也?”贾君对曰：“此博号也，大者在人主，中者在卿大夫，下者在布衣之士。乃其正名，非为先生也，为先醒也。未治也知所以治，未乱也知所以乱。故昭然先寤乎所以存亡矣，故曰‘先醒’。辟犹俱醉，而独先醒也。故世主有先醒者，有后醒者。昔楚庄王即位，自静三年，以讲得失。乃退僻邪而进忠正，能者任事而后在高位。内领国政，治而外施教，百姓富，民恒一，路不拾遗，国无狱讼。当是时也，周室坏微，天子失制，宋、郑无道，欺昧诸侯。庄王围宋伐郑，郑伯肉袒牵羊，奉簪而献国。庄王曰：‘古之伐者，乱则整之，服则舍之，非利之也。’遂弗爱。乃南与晋人战于两棠，大克晋人，会诸侯于汉阳，申天子之辟禁，而诸侯说服。庄王归过申侯之邑申侯进饭日中而王不食。申侯请罪曰：‘臣斋而具食甚洁，日中而不饭，臣敢请罪。’庄王喟然叹曰：“非子之罪也！吾闻之曰，其君贤君也，而又有师者，王；其君中君也，而有师者，伯；其君下君也，而群臣又莫若者，亡。今我下君也，而群臣又莫若不谷，不谷恐亡无日也。吾闻之，世不绝贤。天下有贤，而我独不得，若吾生者，何以食为?’故庄王战服大国，义从诸侯，戚然忧恐，圣智在身，而自错不肖，思得贤佐，日中忘饭，可谓明君矣。此之谓‘先寤所以存亡’，此先醒也。昔宋昭公出亡至于境，喟然叹曰：‘呜呼！吾知所以亡矣！吾被服而立，侍御者数百人，无不曰吾君丽者；吾发政举事，朝臣千人，无不曰吾君圣者。吾外内不闻吾过，吾是以至此。吾困宜矣。’于是革心易行，昼学道而夕讲之。二年，美闻于宋，宋人车徒迎而复位，卒为贤君。既亡矣，而乃寤所以存，此后醒者也。故先醒者，当时而伯；后醒者，三年而复。呜呼，戒之哉!”    
(节选自《新书·先醒》)

译文：
    梁怀王问贾谊说：“人们称懂得道理的人为先生，是为什么呢?”贾谊回答说：“这是广泛性的称呼。大者可以称呼君主，中者可以称呼卿大夫，下者可以称呼普通百姓。至于确切的名称，不是称先生，而是称先醒。在尚未治理的时候就知道怎样能治理好，国家没有安定的时候就知道怎么能使之安定。这是事先很清楚地知道存亡的原因，所以叫作‘先醒’，譬如都喝醉酒了而独自先清醒了。所以君主有先醒来的，有后醒来的。从前楚庄王登上王位，自我静居三年，来研究政治得失。于是斥退奸邪小人而进用忠心正直的人，贤能的人让他们管理事务之后再提拔到高的职位，在朝廷内部领导国家的政事，治理好了才对百姓施加教育，百姓富有，人民团结一心，路不拾遗，国内没有官司案件。正当这个时候，周王室崩坏势力衰微，天下失去控制。宋国、郑国没有道义，欺骗侵犯诸侯。楚庄王包围宋国讨伐郑国，郑国国君赤着胳臂牵着羊，取下发簪献出国家投降。楚庄王说：‘古代出兵讨伐的人，如果这个国家混乱就整顿它，如果这个国家臣服就放过它，并不是以之获利。’最终没有接受郑国。于是向南进发在两棠与晋国军队作战，大败晋军，在汉水北面会合诸侯，伸张周天子的法律禁令，诸侯都高兴地服从。楚庄王回来，路过申侯的城邑。申侯献上饭食，到了中午楚庄王还没有吃。申侯请罪说：‘臣下斋戒之后准备的饭食非常干净，您到了中午还不吃饭，臣下冒昧向您请罪。’楚庄王长叹一声说：‘这不是您的罪过。我听说，君主是贤君又有师傅辅导的，能够称王；君主是中等的君主，有师傅辅导的，称霸；君主是下等的君主，而群臣有不如我的，亡国。现在我是一个愚笨的君主，而我的各位大臣又都不如我，我恐怕没多久就要灭亡了。我听说，世世代代不会断绝贤人。天下有贤人，我偏偏得不到，像我这样活着，还吃什么饭呢?’所以楚庄王征战使大国服从，义行使诸侯跟从，却忧心忡忡害怕危亡来临，拥有聪明智慧，却把自己摆在无能的位置，盼望得到贤能的辅佐，到了中午忘了吃饭，可以算是贤明的君主了。这叫作‘先明白存亡的原因’，这是先醒悟的人。从前宋昭公出逃到达边境，长长叹息说：‘啊呀，我知道为什么灭亡了！我披着衣服站着，服侍我的有好几百人，没有谁不说我们的君主很美丽的；我发布政令处理事务，朝廷中大臣有几千人，没有谁不说我们的君主很圣明的。我在朝廷内外听不到我的过错，所以我到这种地步，我陷于困境是应该的。’于是改变思想和行为，白天学习治国的道理晚上温习研究。过了两年，美好的名声传遍了宋国。宋国人派车辆人马迎接他恢复君位，终于成为贤君。已经亡国了，却能觉悟怎么生存，这是后醒悟的人。所以先醒悟的，当时就能称霸；后醒悟的，三年以后恢复君位。啊呀，要警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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