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问汉第五伦》原文及翻译

袁枚《小仓山房集》
原文：
    人问汉第五伦，公有私乎？伦举二端，以不自隐饰，相传为美。不知伦之私，伦以为自知之，而卒未尝自知也。当馈马时，伦当为己身立想，不当为国家立想。其人素无交欤？不受可也。与选举无与也。其人素有交欤？受千里马报以其值，可也。与选举又无与也。当选举时，伦当为国家立想，不当为己身立想。其人无益于国欤？不用可也，不必因其曾馈马也。其人有益于国欤？不受马可也，不必因其曾馈马而故不用也。如因其曾馈马而故不用，则伦但知立一己之名，而不知为国家收用人之效。伦之罪大矣。又曰：兄子有疾，一夜十往，还竟安寝。己子有疾，终夜不往，夜竟不眠。盖以眠不眠为私，而不知伦之私又不在此。礼，兄弟之子犹子也。犹之云者，准子为言，而固已亲亲之杀③矣。伦于兄子疾十往，则己子疾更宜十往。己子疾不往，则兄子疾亦不必往。伦贪爱兄子之名，而至于一夜十往，则固己身往而心不随，且既悉其病状，加之劳苦，安得不眠？伦不自知其矫情钓誉之私，而犹以为与人共有之私，是所谓一言而再过者也。
（【清】袁枚《小仓山房集》）


译文：
    有人问汉朝的第五伦，你有私欲吗?第五伦举了两个例子，用这两个例子来表明自己不隐瞒掩饰自己有私欲，人们将这件事流传认为他道德高尚。却不知道第五伦的私欲是什么，第五伦自己认为自己知道自己的私欲，但他最终也不知道自己的私欲是什么。当有人赠送他马时，第五伦应当为自己着想，不应当为国家着想。与那个人平时没有交往，不接受就可以了。和为国选拔举用贤才是没有关系的。与那个人平时有交往，接受那个人馈赠的千里马然后给那个人与千里马价值相等的钱，就可以了。和为国选拔举用贤才又是没有关系的。当为国选拔举用贤才时，第五伦应当为国家着想，不应当为自身着想。那个赠送他马的人对国家没有益处，不任用他就可以了，不必因为那个人曾经馈赠他马。那个人对国家有益处，不接受马就可以了，不必因为那个人曾经馈赠他马的缘故而不任用那个人。如果是因为那个人曾经馈赠他马的原因而不任用那个人，那么第五伦只知道树立自己一个人的名声，却不知道为国家收用人才的功用。第五伦的罪过很大啊。第五伦又说：我兄长的孩子得病了，我一晚上前去探望十次，回来之后就安稳地睡觉了；我的儿子生了病，虽然没有去探视，却一夜不能入睡。大概是用能入睡不能入睡当作判断有没有私欲的标准，却不知道第五伦的私欲又不在这个方面。《礼记》记载，兄弟的孩子“犹”自己的孩子。“犹”所说的意思是类似自己孩子，本来就是亲人与亲人之间是有差别的啊。第五伦在他兄长的孩子得病时前往探视十次，那么自己的孩子得病更应当前往探视十次。自己的孩子病了不前往探视，那么兄长的孩子病了也不必前往探视。第五伦贪的是关爱兄长的孩子的美名，以至于一晚上前往探视十次，本来自己的身体前往但自己的心却没有跟随，并且已经知悉了兄长孩子的病情，再加上道路上的劳苦，怎能不睡得安稳呢？第五伦不知道自己故作姿态沽名钓誉的私欲，却还认为自己同其他人有着共同的私欲，这就是所说的一句话犯了两个错啊。
（【清】袁枚《小仓山房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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