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王守恩传》原文及翻译
新五代史
原文:
守恩,以荫补,稍迁诸卫将军。建立已卒,家于潞,守恩自京师得告归,而契丹灭晋。昭义节度使张从恩与守恩姻家,乃以守恩权巡检使,以守潞州,而从恩入见契丹。从恩既去,守恩因剽劫从恩家赀,以潞州降汉。汉高祖即位,以守恩为昭义军节度使,徙镇静难、西京留守,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守恩性贪鄙,人甚苦之。时周太祖以枢密使将白文珂等军西平三叛,还过洛阳,守恩以使相自处,肩舆出迎。太祖怒,即日以头子命文珂代守恩为留守,而守恩方诣馆谒,坐于客次以俟见,而吏驰报新留守视事于府矣。守恩大惊,不知所为,遂罢去,奉朝请于京师后隐帝杀史弘肇等召群臣上殿慰谕之群臣恐惧无敢言者独守恩前对曰陛下始睡觉矣闻者皆缩头。显德中,为左金吾卫上将军以卒。
呜呼!道德仁义,所以为治,而法制纲纪,亦所以维持之也。自古乱亡之国,必先坏其法制而后乱从之。乱与坏相乘,至荡然无复纲纪,则必极于大乱而后返,此势之然也,五代之际是已。若文珂、守恩皆位兼将相,汉大臣也,而周太祖以一枢密使头子易置之,如更戍卒。是时,太祖与汉未有间隙之端,其无君叛上之志,宜未萌于心,而其所为如此者,何哉?盖其习为常事,故特发于喜怒颐指之间,而文珂不敢违,守恩不得拒。太祖既处之不疑,而汉廷君臣亦置而不问,其上下安然而不怪者,岂非朝廷法制纲纪坏乱相乘,其来也远,既极而至于此欤!是以善为天下虑者,不敢忽于微,而常杜其渐也,可不戒哉!
(选自欧阳修《新五代史·王守恩传论》,有删改)
译文:
王守恩,因父亲的恩荫补官,逐渐升迁为诸卫将军。王建立死后,在潞州安家,王守恩从京师得假归家,而契丹消灭了晋。昭义节度使张从恩和王守恩是亲家,于是任王守恩代理巡检使,来守潞州,而张从恩去见契丹人。张从恩离去后,王守恩趁机剥掠劫夺张从恩的家财,献璐州向汉投降。汉高祖即位,任命王守恩为昭义军节度使。改任静难军节度使、西京留守,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王守恩生性贪委粗鄙,人们深感痛苦。当时周太祖以枢密使身份率领白文珂等军队往西平定三个反叛的节镇,回来经过洛阳,王守恩以使相自居,坐轿子出来迎接。周太祖发怒,当天便用札子命白文珂代替王守恩为留守,而王守恩正前往馆舍拜见,坐在客位等候接见,而官吏急速来禀报新留守到府中办公了。王守恩大惊失色,不知所措,于是罢官离去,在京师奉朝请。后来汉隐帝杀史弘肇等人,召群臣上殿安慰开导,群臣恐惧,没有敢说话的人,只有王守恩上前对答说:“陛下终于睡醒了吧。”听的人都吓得缩头。显德年间,任左金吾卫上将军而死。
唉!道德仁义,是用来治理国家的,而法制纲纪,也是用来维持国家的。自古以来动乱灭亡的国家,一定首先破坏它的法制,然后跟着发生动乱。动乱和毁坏相继,以至于纲纪荡然无存,那就必定要达到大乱后终能反正,这是事势发展的必然。五代的时候就是如此。像白文珂、王守恩都位兼将相,是汉的大臣,而周太祖用一个枢密使的札子就改换了他们的职务,就像更换防守的士兵一样。这时,周太祖与汉还没有裂痕的端倪,那种无君叛上的想法,应当还没有在心中萌发。而他的所作所为就是这样,这是为什么呢?大概他们已经把这事认为是习以为常的,所以只是发生在一时喜怒、颐指气使之间,而白文珂不敢违背,王守恩不能抗拒。周太祖既已处之不疑,而汉廷君臣也置之不去过问,这样上下心安理得不以为怪的现象,难道不是朝廷的法制纲纪坏乱相继,它的由来久远,已达到极点而终到这地步吗!因此善于为天下考虑的人,不敢忽视细微的事,而常常杜绝不好的征兆,能不引以为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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