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巩《熙宁转对疏》原文及翻译
曾巩
原文:
准御史台告报臣僚朝辞日具转对,臣愚浅薄,恐言不足采。然臣窃观唐太宗即位之初,延群臣与图天下之事,所以成贞观之治。周世宗初即位,亦延群臣,使陈当世之务,故显德之政,亦独能变五代之因循。
今陛下始承天序,亦诏群臣,使以次对。然且将岁余,未闻取一人,得一言,岂当世固乏人,不足以当陛下之意欤?抑所以延问者,特用累世之故事,而不必求其实欤?伏惟陛下超然独观于世俗之表,详思臣言而择其中,则二君之明,岂足道于后世,而士之怀抱忠义者,岂复感知言之少乎?
察今之天下,则风俗日以薄恶,纪纲日以弛坏,百司庶务,一切文具而已。内外之任,则不足于人材;公私之计,则不足于食货。近则不能不以盗贼为虑,远则不能不以夷狄为忧。海内智谋之士,常恐天下之势不得以久安也。
《易》曰:正其本,万事理。故臣以谓正其本者,在得之于心而已。得之于心者,其术非他,学焉而已矣。古之圣人,舜禹成汤文武,未有不由学而成,而傅说、周公之辅其君,未尝不勉之以学。故孟子以谓学焉而后有为,则汤以王,齐桓公以霸,皆不劳而能也。盖学所以成人主之功德如此。诚能磨砻长养,至于有以自得,则天下之事在于理者,未有不能尽也。能尽天下之理,则天下之事物接于我者,无以累其内;天下之以言语接于我者,无以蔽其外。夫然则循理而已矣,邪情之所不能入也;从善而已矣,邪说之所不能乱也。如是而用之以特久,资之以不息,则积其小者必至于大,积其微者必至于显。古之人自可欲之善,而充之至于不可知之神,自十五之学,而积之至于从心之不逾距,岂他道哉?由是而已矣。
(选自《唐宋八大家大全集》,有删改)
译文:
遵奉御史台通知,臣僚在离开朝廷到地方上任的当天,要轮流详尽陈奏朝政得失,臣愚昧浅薄,恐怕提出的意见不足以被采纳。可是臣私下观察发现,唐太宗在刚刚登上帝位之时,就召集群臣谋划天下的事务,于是实现了贞观年间的大治。后周世宗刚刚登上帝位,也召集群臣,让他们陈奏当代必须立即解决的问题,因此也只有显德年间的国政,能够改变五代时期因循守旧的局面。
如今陛下刚继承了皇位,也下诏命令群臣,让他们轮流提出看法。可是一年多快要过去了,也没听说择取了哪个人,获得了什么好建议。这难道真是因为当今本来就缺乏人才,不足以符合陛下的希望吗?还是因为请教询问的事情,仅仅是延续历代的旧有惯例,而不必探求其实质呢?臣跪拜敬请陛下高高站在世俗表面现象的上面独自观察,认真思考臣的建议而择取那合适的东西,如此一来,唐太宗和后周世宗这两位君主的英明,又哪里足以在后世被人提起,而士子中心怀忠诚节义的人,又怎会还感叹提出有价值的意见的人太少呢?
察看现今天下的情况,社会风气一天比一天败坏,朝廷纲纪一天比一天废弛,各个机构,众多政务,全都是徒有形式而已,朝廷和地方官员的任用,缺乏合适的人选;公家与私人的开销,在财物上也显得不富裕。往近了想,不能不把盗贼之事看作值得忧虑的事情,往远了想,又不能不把周边的其他民族当成需要担心的对象。海内怀有智谋的人士,常常担心天下的局势不能够长治久安啊!
《易经》上说:端正根本,各种事情都可以得到解决。因此臣认为端正根本,在于内心确有所得。内心确有所得,具体的办法不是别的,只是学习而已。古代的圣人,如虞舜、夏禹、商汤、周文王与周武王,无不通过学习而成功,而傅说、周公这些大臣辅佐他们的君王,也未尝不是用学习来勉励自己的君王。所以孟子认为学习之后才会大有作为。像商汤凭借学习而称王天下,齐桓公凭借学习而称霸诸侯,都不费力气却能实现目标。因此,不断学习可以帮助君主成就这样的丰功伟业。如果确能反复磨砺,长久积累,一直到真有办法让自己内心有所得,那天下众事的道理,就没有弄不清楚的了。能够把天下的道理弄清楚了,天下事物一到我这里,根本不能拖累住我;天下的言语来到我这里,根本不能蒙蔽住我。只要桉道理办事,不正当的嗜欲或情感根本不能侵入;依从正确的意见,荒谬有害的言论根本不能混淆是非。如此而长久运用,不停地学习,那么积聚起很小的东西就一定会发展到博大,积聚起细微的东西就必定会发展到显著。古人用符合自己愿望的美好事物来充实自己,一直发展到妙不可测的神悟;通过十五岁进入高等学府学知识来不断积累,一直发展到随心所欲而不超越规矩,难道还有别的途径吗?只是通过学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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