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宴之逸,人君之所乐也》原文及翻译
吕祖谦
原文:
游宴之逸,人君之所乐也;谏诤之直,人君之所不乐也。以其所不乐而欲夺其所乐,此人臣之进谏所以每患其难入也。然则进谏之道将奈何?曰:进谏之道,使人君畏吾之言,不若使人君信吾之言;使人君信吾之言,不若使人君乐吾之言。戒之以祸者,所以使人君之畏也;论之以理者,所以使人君之信也;悟之以心者,所以使人君之乐也。举天宝之乱,而不能辍敬宗骊山之行;举台城之围,而不能解宪宗佛骨之惑。岂非徒以祸戒之,而未尝以理论之耶?论朝会之礼,而不能止庄公之观社;论律吕之本,而不能已景王之铸钟。岂非徒以理论之,而未尝以心悟之耶?盖祸固可使人畏,然遇骄慢而不畏者,则吾说穷矣;理固可使人信,然遇昏惑而不信者,则吾说穷矣。臧僖伯之谏隐公,先之以不轨不物之祸,次之以蒐狩治兵之理,其言深切著明,可使人畏,可使人信,然讫不能回隐公观鱼之辕者,殆未尝以心悟之也。彼隐公之心方溺于观鱼之乐虽有显祸将不暇顾虽有至理将不暇信。僖伯无以开其心,而徒欲夺其乐,亦疎矣。吾尝论之:人君之游宴,畏人之言而止者,是特不敢为,而未知其不当为也;信人之言而止者,知其不当为,而未知其不足为也。惟释然心悟,然后知其不足为;知其不足为,虽劝之为,亦不为矣!
(选自吕祖谦《东莱博议》,有删改)
译文:
游赏宴集的欢乐,是君主所喜欢的;进言谏诤的直切,是君主所不高兴的。用他不高兴的事来剥夺他喜欢的事,这正是臣子进谏时每每担心谏言难以被采纳的原因之所在啊。那么,该如何做才合乎进谏的要义呢?回答说:进谏的要义,与其让君主畏惧自己的进言,不如让君主相信自己的进言;与其让君主相信自己的进言,不如让君主高兴于自己的进言,用祸患来警戒,这是令君主畏惧进言的原因;用道理来分析,这是令君主相信进言的原因;用真诚之心来开悟,这是令君主高兴听到进言的原因。(张权舆)拿天宝之乱举例,却并不能中止唐敬宗的骊山温泉之行;(韩愈)拿台城之围举例,却并不能消除唐宪宗迎佛骨入禁中的糊涂。(这)难道不是只用祸患来警戒君主(而令他畏惧),而不曾用道理来分析(而令他相信)吗?(曹刿)申明朝见会盟的礼仪,却并不能阻止鲁庄公去齐国观看社祭;(伶州鸠)辨析乐律的根本,却并不能让周景王停止铸造大钟。(这)难道不是只用道理来说教,而未能使君主在内心真正开悟吗?因为祸患固然能使人畏惧,但遇上骄横傲慢而无所畏惧的君主,那么我的进言就无能为力了;道理固然能使人信服,但遇上昏聩糊涂而不愿相信的君主,那么我的进言就无能为力了,臧僖伯谏劝鲁隐公,先申明不轨不物的祸患,后分析田猎治兵的道理,他的进言深刻恳切、显著明白,能使人畏惧,能使人相信,然而终究不能让隐公掉转前往棠邑观看捕鱼的车辕,大概是没能使国君从内心开悟吧。隐公那时的心思,正沉溺于观看捕鱼的快乐之中,即使有天大的祸患也没时间顾及,即使有通透的道理也没时间听信。臧僖伯没能开悟隐公之心,却只想着剥夺他的快乐,(这)也太背离根本了啊,我试着这样论断:君主游赏宴乐,畏惧臣下进言而停止的,这只是不敢做而已,而并不知道它不应当做;听取臣下进言而停止的,(只是)知道它不应当做,而并不知道它不值得去做。只有内心恍然开悟,这样之后才知道它不值得去做;知道它不值得去做,即使(旁人)鼓励他去做,也不会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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