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上高县学记》原文及翻译

苏辙
原文： 
    古者以学为政，择其乡闾之俊而纳之胶庠，示之以《诗》、《书》、《礼》、《乐》，搡而熟之。既成，使归，更相告语，以及其父子兄弟。故三代之间，养老、飨宾、听讼、受成、献馘，无不由学。习其耳目而和其志气，是以其政不烦，其刑不渎，而民之化之也速。然考其行事，非独于学然也，郊社祖庙，山川五祀，凡礼乐之事，皆所以为政而教民不犯者也。故其称曰：“政者，君之所以藏身。”盖古之君子正颜色、动容貌、出辞气，从容礼乐之间，未尝以力加其民。民观而化之，以不逆其上，其所以藏身之固如此。至于后世不然，废礼而任法，以鞭扑刀锯力胜其下，有一不顺，常以身较之。民于是悍然不服，而上之人亲受其病而古之所以藏身之术亡矣。子游为武城宰，以弦歌为政，曰：“吾闻之夫子，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夫使武城之人，其君子爱人而不害，其小人易使而不违，则子游之政，岂不绰然有余裕哉？ 
    上高，筠之小邑，介于山林之间，民不知学，而县亦无学以诏民。县令李君怀道始至，思所以导民，乃谋建学宫。县人知其令之将教之也亦相帅出力，以缮其事。不逾年，而学以具，奠享有堂，讲劝有位，退习有斋，膳浴有舍，邑人执经而至者数十百人。于是李君之政不苟而民肃，赋役、狱讼不诿其府。李君喜学之成而乐民之不犯，知其为学之力也，求记其事，告后以不废。 予亦嘉李君之为邑有古之道，其所以得于民者，非复世俗之吏也。故为书其实，且以志上高有学之始。
 
元丰五年三月二十日，眉山苏辙记。 
 
（选自《唐宋八大家散文鉴赏辞典》，中国妇女出版社1990年版）

译文：
    古时候的人用劝学来为政，选择乡里才俊之人放到学校里，用诗书礼乐教他，磨炼使他成熟．学有所成，让他回去，互相传授知识，普及到父子兄弟．所以家中三代，赡养老人，招待宾客，审案，成长，报国，没有一个不是要求学习的．锻炼他的耳朵和眼睛，调教他的志向和气节，这样则可以使政务不烦忙，刑罚也不轻慢，百姓的教化工作也迅速．然而考查他的所做所为，不只是单单学的问题了，但凡是有关礼乐的，都可以是当政拿来教育百姓的．所以说，“为政治国的道理，在于君主要隐藏自身于政治之中”．古代的贤君，端正态度、为他人的喜悲而动容，出口辞词有气度，操办礼乐从容且坚定，从来没有想到去用自己的力量去强加给百姓．百姓看着这一切，潜移默化，不叛逆他们的君主，这就是说“隐藏自身于政治之中”的意思．到了后世，则不是这样的了，废除礼乐，而以法家来治国，用武力来强行教化，只要有一个不顺从，常常是亲自去改变他．百姓于是悍然不服，统治者切身尝到这种弊端，而这种“隐藏自身于政治之中”的方法消亡了．孔子的学生子游在做武城宰时，用弦歌来为政，他说：“我从夫子那里得知，君子学习知识则爱人，小人学习知识则容易使用它．”所以让武城的人，君子爱人不害人，小人方便地使用知识而不违反法律．子游这样的为政，难道不是绰绰有余吗？ 
    上高县，筠州的一座小城，坐落在山林之中，百姓不懂得学习，县里也不用学来告诫百姓．县令李怀道刚刚来到这里，思索引导百姓的方法，于时谋划建立学宫．县里的百姓知道了他们的县令要教育他们，也个个出力帮忙，协助修改这件事．不超过一年，学习之事具体有所依托，讲课劝学有学堂，有位子，修习有房间，吃饭洗澡有小屋，小城的人拿着经书来的就有几十人上百人．于是，李大人的为政一丝不苟，百姓也严肃不浮躁，税赋、兵役、典狱、诉讼不用托累府里．李大人很高兴他的成就，也高兴百姓安居乐业，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劝学的功劳，求人来记下这件事，告诉后来人不要废除劝学．我也嘉赏李大人治城用古代的办法，他之所以能得到民心，因为他不是当今世俗的官吏，所以我为他写下整个事情的详实，用来记录上高有学的初始。 

元丰五年三月二十日 

眉山苏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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