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忧集·瞿式耜》原文及翻译

埋忧集
原文：
    初，王师入桂林，瞿公方巾燕衣，危坐署中。胡一清联马入，劝之去。公举杯曰：“能饮酒乎？”一清曰：“今日岂饮酒时？”遂跃马去。适总督楚师司马张同敞自灵州回，公喜曰：“敞至，吾死不孤矣。”敞曰：“公将何行？”公曰：“封疆之臣，知有封疆，封疆既失，更复何去？”敞曰：“将欲得当以他图也。公有命，敞敢不死！”遂止，饮酒。

    督标致远将军戚良勋牵马请公出城，再图恢复。家人泣请少忍须臾，待次公子之至。皆不许。遂被执，见定南王孔有德。有德箕踞地上，顾曰：“坐。”公曰：“我不惯胡坐。”有德肃然起，且揖之。见同敞，左右命之跪，同敞大骂。旁武士或以刀背折足，强之跪，同敞不屈，牵去将斩之。公正色叱曰：“张司马国之大臣，不得无礼！死则我同死。”有德素重公，悚然遂止。说降百端，卒不屈。有德愈重之，馆二公于别所。防御甚严，而供张饮食如上宾，二公赓和自若。

    会公遣死士遗焦琏书，极言清兵赢弱，劝琏急提兵抵桂，且曰：“中兴大计，无以我为念。”逻卒得之以献，有德大恐。闰十一月十七日晨，请二人。公方食，食撤，公笑曰：“与总督多活四十一日，今事毕矣。”同敞曰：“快哉此行！今日得死所。”见者皆为泣下。二公颜色不变，扬扬如平常。总督藏一白网巾于怀，至是服之，曰：“为先帝服也，将服此以见先帝。”至独秀岩下，公指曰：“一生只爱泉石，愿死于此。”整衣冠争就刃。《埋忧集》


译文：
    明朝末年，清军攻入桂林，瞿式耜（南明官员，曾大败清军）正穿戴整齐坐在公署里。胡一青骑马进来，劝他离开。瞿公没有回答，却说道：“你能喝酒吗？”胡一清着急地说：“现在哪是喝酒的时候？”然后离开。当时总督张同敞从灵州归来，进到公署。瞿公高兴地说：“你来了，我死也不孤单了！”张同敞问他有什么打算。瞿公说：“作为封疆大臣，疆域已经丢失，还能去哪里？”张公说：“本来我想逃走再作打算，既然您这么想，我哪敢不死？”于是坐下来二人喝酒。

    致远将军戚良勋牵马进来请二人出城，日后再做东山再起的打算。家人也哭着求瞿公暂时忍耐，公子也来求父亲离开，二人都不为所动。被捉后，带到定南王面前。定南王素来敬重瞿公的为人，当时他正随便的坐在地上，对瞿公说：“请坐！”瞿公说：“我不习惯这么随便的坐在地上。”定南王站起来，让左右人给安排椅子。张公也被绑来，左右人让他跪下，张公不跪，破口大骂。旁边的武士用刀背打他的腿，强迫他跪。张公还是不屈服，正要拉出去问斩，瞿公说：“张总督是国家的重臣，不应该这么对待，应该和我同死。”于是，定南王制止手下，对张公也以礼相待。定南王把二人安排到另外一个地方关押，看管很严，但饮食很好，像招待客人一样。每天都派人来劝降，恩威并施，瞿公和张公神态自若，不为所动。

    瞿公暗自买通人给焦琏送去一封信，信里说清兵并不强大，劝焦琏带兵收复桂林。并且说：“这是中兴大计，不要因为我在对方手里就畏首畏尾。”送信人被巡逻的小卒捉到。定南王看到信后，有些惊慌。十一月十七日清朝，把瞿公张公提来，请二人吃饭。吃了片刻，宴席就撤了下去。瞿公知道这是到了处死的时候，笑着对张公说：“今天到时候了，我和你多活了四十一天。”张公说：“死得其所，快哉！”张公怀里一直藏着一只白网巾，现在拿出来戴上说：“我要戴着它去见先帝！”二人整理衣冠，神色不变，慨然就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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