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苞《送王篛林南归序》原文及翻译
方苞
原文:
余与翁林交益笃,在辛卯、壬辰间。前此,篛林家金坛,余居江宁,率历岁始得一会合。至是, 余以《南山集》牵连系刑部狱,而篛林赴公车,间一二日必入视余。每朝餐罢,负手步阶除,则篛林推户而入矣。至则解衣盘薄,谘经诹史,旁若无人。同系者或厌苦,讽余曰:“君纵忘此地为圜土,身负死刑,奈旁观者讪笑何?”然篛林至则不能遽归,余亦不能畏訾警而闭所欲言也。
余出狱,编旗籍,寓居海淀。篛林官翰林。每以事入城,则馆其家。海淀距城往返近六十里,而使问朝夕通,事无细大,必以关忧喜相闻。每阅月逾时,检篛林手书,必寸余。戊戌春,忽告余:“归有日矣。”余乍闻心忡惕若暝行驻乎虚空之径四望而无所归也。篛林之归也,秋以为期,而余仲夏出塞门,数附书问息耗而未得也。今兹其果归乎?吾知弱林抵旧乡,与亲格游好徜徉山水间,忽念平生故人,有衰疾远隔幽燕者,必为北乡惆然而不乐也。
(节选自方苞《送王篛林南归序》)
译文:
我和篛林的交情更为深厚,是在辛卯、壬辰年间。在这之前,篛林住在金坛,我住在江宁,大概一年才能会一次面。到那时,我因《南山集》案子的牵连被囚禁在刑部的监狱,而篛林正好进京应试,隔一两天一定要来看我。每当(我)吃过早饭,背着手走上台阶,就看见篛林推门进来。进来后便脱去外衣,盘坐于地,向我询问经史方面的知识,好像旁边根本没有别人。同囚禁的人中有人对此厌烦不满,劝告我说:“即使您忘了这里是监狱,自己被判了死刑,但怎么对待旁观者的讥笑呢?”可是篛林每次来了总是不能立即回去, 我也就不能因为怕别人诋毁而不让他说话了。
我出狱后,被编入旗籍,居住在海淀。篛林在翰林院任官。我每次因事到城里去,便在他家住宿。海淀离城里来回将近六十里,但两家互相派出送信问候的人早晚都有,无论事情大小,一定互相通知,是忧是喜,都让对方知道。每过一个多月,查收篛林亲手写来的信,必定有一寸多厚。戊戌年春天,他突然告诉我:“打算回家乡去了。”我乍一听到,心中不禁感到忧伤,好像在夜间赶路时停在空旷无人的小路上,四面观望都没有自己的归宿。篛林回家的时间定在秋天,而我仲夏就出了边关,多次写信询问消息却没问到。他现在真的回到了家乡吗?我知道篛林回到家乡后,和至亲好友一起游山玩水,忽然想到一生的好朋友中,有一个衰弱有病而远隔在幽燕之地的人,一定会为此而向着北方感到惆怅而快乐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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