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重修南捕通判厅壁记》原文及翻译
袁枚
原文:
尝读孙可之《书褒城驿》,叹官舍常新,振古为难;矧今之通判权轻而俸薄,士大夫之履斯任而邮驿视之也亦宜。虽然,不有署,何有官?不有官,何有政?腹击①为室而巨,曰:“以安民也。”叔孙昭子所到,虽一日必葺其墙屋。古之君子,于私居之舍,犹矜矜然郑重将之,而况怀印曳绂,将呼唱于堂皇②以治事者乎?
庚子春,余承乏江宁南捕之职。入其门,奥草满焉。行其庭,杗瘤坠焉。考之府志,缺不载也。询之老氓,杳不知也。相传署本前明监司旧居,颓圮已久。乾隆壬辰,前任密公葺向西三舍,以宁其孥。此外承尘搏壁,日就颠,几无容膝处矣。余不得已,请于大府,命隶须材工属役,虑事量功,甓械涂塈,凡成堂楼、庖湢、宾馆、丙舍五十九处。费金九百有奇,支廉俸也。益之以三百有奇,捐私财也。一时过客来游者,靡不豪余所为。
余笑告之曰:余惟不豪于官,故豪于屋耳。夫外任闲曹,有闲于通判者乎?使急于进取者居之,方决舍之不暇,何肯傮然造作哉?惟余之性拙而才疏,官于是即安于是,将尽臣职而报君恩。然则公舍也,即私舍也;人居也,如己居也。捄之筑之,苟美苟完,吾已乎哉。园之西有水有石,有古柳有高梧,犹人有美质而未学,锄理出之,亦足小寄情赏。功既成,为文以记其梗概。而意有未竟,乃为之歌曰:日之斜兮,吏散衙兮。棘茨既剪,树槎枒兮。通判何判,盍判花兮?公事余兮,步庭除兮。小池既清,水渠渠兮。南捕何捕,盍捕鱼兮?勿懈当官,勿侵事权。施于有政,作造屋观。
注 ①腹击:战国时赵国大臣。因为身为羁旅之人,他仕于赵而不受百姓信任,故而曾为自己造大官邸,以便取信于民。②堂皇:官府办公的厅堂。
译文:
我曾经读过孙可之的《书褒城驿》,感叹官舍经常保持新貌,即使远古之人也难以做到;况且当今的通判权力小而俸禄少,士大夫就任此职住在驿馆也被认为是合适的。即使如此,没有官署,哪来的官?没有官,哪来的政事?腹击建造大官邸,说:“是为了安民。”叔孙昭子所到之处,即使只有一天时间也一定要修缮他的墙屋。古代的君子,对于私人居住的地方,尚且谨慎小心而又庄重地对待,更何况怀揣官印、系着官绶,将在官府厅堂上大声唱名来处理事情的人呢?
庚子年春天,我暂任江宁南捕一职。进入官府大门,周围长满了茂密的荒草。行走在院子里,房屋的大梁突起,摇摇欲坠。查考其府志,残缺而无所记载。向年老的百姓询问,他们一点都不知实情。相传官署本来是以前明朝监司的旧居,已经颓坏很久了。乾隆壬辰年间,前任密公修缮朝向西面的三间房子,来安顿自己的妻儿。此外天花板架在墙壁上,一天比一天败落,房间小得几乎没有容膝之处。我没有办法,向上级请示,命令差役寻找木工仆役,考虑事情,估量工程量的多少,用砖铺道,粉饰一新,总共建成厅堂楼阁、厨房、浴室、客房、耳房一共五十九处。耗费银两九百多,用廉俸来支付。增加了三百多,花费的是个人的钱财。一时间来游玩的过客,没有不认为我修缮官舍的行为是奢侈的。
我笑着告诉他们:我只是不想做大官,所以把钱都花费在房屋上了。外任闲职,有比通判还清闲的吗?让那些努力上进的人住在这里,正要离开而自顾不暇,哪里肯那么麻烦修建它呢?只有我生性愚笨而才学不高,在这里做官就安心在这里,会尽臣子的职责来报答国君的恩情。这样看来,公舍也就是私舍;别人住在这儿,如同自己住在这儿。装上土修建房屋,差不多漂亮了,差不多够了,我也就完成了。园子的西边有水有石,有古老的柳树,也有高大的梧桐,如同人有美好的品质而没有学问,我在园子里锄草,将其整理出来,也足以稍稍寄托我赏玩的情意。修缮之事已经完成,写文章来记录大概情况。但是仍不足以表达心意,便写了一首诗歌:太阳偏西了,官吏已散去。荆棘蒺藜已经修剪好了,树木长出了杈枝。通判裁决什么?为何不裁决花呢?处理公事之余,在院子台阶上散步。小池的水清澈,沟渠的水流淌。南捕捕捉什么?为何不捕捉鱼呢?当官应毫不懈怠,不要妨碍公事。把这种道理推广到政治上去,也可用于修建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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