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张栻传》原文及翻译
宋史
原文:
张栻字敬夫,丞相浚子也。以荫补官,辟宣抚司都督府书写机宜文字,除直秘阁。栻时以少年,内赞密谋,外参庶务,其所综画,幕府诸人皆自以为不及也。间以军事入奏,因进言曰:“陛下上念宗社之仇耻,下闵中原之涂炭,惕然于中,而思有以振之。臣谓此心之发,即天理之所存也。愿益加省察,而稽古亲贤以自辅,无使其或少息,则今日之功可以必成,而因循之弊可革矣。”孝宗异其言,于是遂定君臣之契。
会史正志为发运使,名为均输,实尽夺州县财赋,远近骚然,士大夫争言其害,栻亦以为言。上曰:“正志谓但取之诸郡,非取之于民也。”栻曰:“今日州郡财赋大抵无余,若取之不已,而经用有阙,不过巧为名色以取之于民耳。”上矍然曰:“如卿之言,是朕假手于发运使以病吾民也。”旋阅其实,果如栻言,即诏罢之。
知阁门事张说除签书枢密院事,栻夜草疏极谏其不可,旦诣朝堂,质责宰相虞允文曰:“宦官执政,自(蔡)京、(王)黼始;近习执政,自相公始。”允文惭愤不堪。栻复奏:“文武诚不可偏,然今欲右武以均二柄,而所用乃得如此之人,非惟不足以服文吏之心,正恐反激武臣之怒。”孝宗感悟,命得中寝。然宰相实阴附说,明年出栻知袁州,申说前命,中外喧哗,说竟以谪死。
栻为人表里洞然,勇于从义,无毫发滞吝。每进对,必自盟于心,不可以人主意悦辄有所随顺。病且死,犹手疏劝上亲君子远小人,信任防一己之偏,好恶公天下之理。天下传诵之。栻有公辅之望,卒时年四十有八。孝宗闻之,深为嗟悼,四方贤士大夫往往出涕相吊,而江陵、静江之民尤哭之哀。嘉定间,赐谥曰宣。
栻之言曰:“学莫先于义利之辨义者本心之当为非有为而为也有为而为则皆人欲非天理。”此栻讲学之要也。
──选自《宋史 》(有删改)
译文:
张栻字敬夫,是丞相张浚的儿子。以父荫补入官列,被征召为宣抚司都督府书写机宜文字,拜直秘阁。张栻当时很年轻,在内帮助秘密谋划,在外参预诸多事务。他的全面谋划,幕府众人都自认为不如。偶尔向皇帝禀奏军事,于是他进言曰:“陛下上念及国家的仇恨和耻辱,下怜悯中原之地遭受涂炭,心中警惊,想着有所振作。我认为这种心思的萌发,就是因为天理的存在。希望陛下更进一步内省俯察,研习古事,亲近贤人来自相辅助,不要使它稍有止息,那么当今的功业一定能够成就,而因循守旧的弊端就可以革除了。”孝宗对他的话感到惊异,于是就定下了君臣关系之宜。
这时史正志担任发运使,名义上是均输,实际上是夺走州县的资财赋税,远近为之骚动。士大夫争相论说它的害处,张栻也为之论说。皇帝说:“史正志说只是取之各州郡,不是从百姓那里收取。”张栻说:“现在州郡的资财赋税大体上没有富余,如果取之不止,而经费不足,那就不过是巧立名目来从百姓那里侵取罢了。”皇帝听了惊愕地说:“如你所说,这是我借发运使的手来使百姓困苦了!”随即查核实情,果然像张栻说的那样,于是立即下诏书罢免了史正志。
知阁门事张说拜官签书枢密院事,张栻连夜草拟奏疏极力谏说不可以,早晨到朝廷去,他责备宰相虞允文说:“宦官执政,从蔡京、王黼开始;亲信执政,是从相公您开始。”虞允文听了,羞怒难当。张栻又上奏说:“文和武确实不可偏废,但现在想崇尚武功来均衡文武,可是任用的竟然是这样的人,这不只是不能使文臣心服,恰恰恐怕反而会激起武臣的愤怒。”孝宗为之感悟,命令得以中止。然而宰相实际上暗地里附和张说,第二年命令张栻出知袁州,重申张说原来的命令,朝廷上下一片喧哗,张说最后因为遭受贬谪而死去。
张栻为人表里如一,光明磊落,他见义勇为,没有一丝的迟疑。每次入朝论对,都一定要说心中想说的话,不会因为主上高兴就顺从其意。他病重临死的时候,还亲手写奏疏劝导皇帝亲近君子远离小人,防止以一己的偏见去信任他人,要用天下的公理去秉持好恶之心。天下人都流传诵读。张栻有三公辅相的声望,去世时四十八岁。孝宗听说他去世后,深感痛悼,各地的贤士大夫都泪洒悼念,而江陵、静江的百姓哭悼得尤其伤心。嘉定年间,朝廷赐他谥号“宣”。
张栻的言论是:“为学没有比分清义和利更重要的。义,是本心所应当做的,不是有所为才去做的;有所为才去做的,都是人欲,而不是天理。”这是张栻论学的要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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