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苑·正谏·谏有五》原文及翻译
说苑
原文:
谏有五:一曰正谏,二曰降谏,三曰忠谏,四曰戆谏①,五曰讽谏。夫不谏则危君,固谏则危身,与其危君宁危身。危身而终不用,则谏亦无功矣。智者度君权时,调其缓急,而处其宜,上不敢危君,下不以危身。故在国而国不危,在身而身不殆。
晋平公好乐多其赋敛不治城郭曰敢有谏者死国人忧之有咎犯者见门大夫曰臣闻主君好乐故以乐见门大夫入言曰:“晋人咎犯也,欲以乐见。”平公曰:“内之。”止坐殿上,则出钟磬竽瑟。坐有顷。平公曰:“客子为乐。”咎犯对曰:“臣不能为乐,臣善隐。”平公召隐士十二人。咎犯曰:“隐臣窃顾昧死御。”平公诺。咎犯申其左臂而诎五指,平公问于隐官曰:“占之为何?”隐官皆曰:“不知。”平公曰:“归之。”咎犯则申其一指曰:“是一也,便游赭画,不峻城阙;二也,柱梁衣绣,士民无褐;三也,侏儒②有余酒,而死士渴;四也,民有饥色,而马有粟秩;五也,近臣不敢谏,远臣不敢达。”平公曰:“善。”乃屏钟鼓,除竽瑟,遂与咎犯参治国。
吴王欲伐荆,告其左右曰:“敢有谏者死。”舍人有少孺子者,欲谏不敢,则怀丸操弹,游于后园,露沾其衣,如是者三旦。吴王曰:“子来,何苦沾衣如此?”对曰:“园中有树,其上有蝉,蝉高居悲鸣饮露,不知螳螂在其后也;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蝉,而不知黄雀在其傍也;黄雀延颈欲啄螳螂,而不知弹丸在其下也。此三者,皆务欲得其前利,而不顾其后之有患也。”吴王曰:“善哉!”乃罢其兵。
楚庄王欲伐阳夏,师久而不罢,群臣欲谏而莫敢。庄王猎于云梦,椒举③进谏曰:“王所以多得兽者,马也;而王国亡,王之马岂可得哉?”庄王曰:“善。不穀知诎强国之可以长诸侯也,知得地之可以为富也,而忘吾民之不用也。”明日饮诸大夫酒,以椒举为上客,罢阳夏之师。(节选自《说苑·正谏》)
[注]①戆谏:迂愚而刚直地劝谏。②侏儒:身材短小供奉宫廷的杂技艺人。③椒举:即春秋时楚国大夫伍举,为伍子胥祖父。因封于椒邑(在今安徽阜南),以邑为姓,故又称椒举。
译文:
进谏的方式有五种:一叫正谏,二叫降谏,三叫忠谏,四叫慧谏,五叫讽谏。君主有过过失而不进谏就会危及君主,君主不纳谏还要坚持进谏就会危及自身;与其危及君主,不如危及自身。危及自身但最终还不被采用,那进谏也就没有什么作用了。明智的人揣测君主的心理,权衡时势,掌握事情的缓急,处置适宜,向上不危及君主,向下不危及自身。这样进谏对国家来说可使国家无危难,对自己来说也不会造成生命危险。
晋平公喜好音乐,他增加赋税征收,却不修整城邑,并且说:“有敢劝谏的人处死刑。”都城的人都为此而忧虑。有一个名叫咎犯的人求见宫城的守门长官,说:“我听说国君喜好音乐,所以凭借乐技求见君王。”守门长官进去报告:“晋国人咎犯打算凭借乐技拜见君上。”平公说:“请他进来。”咎犯坐到殿上,平公就拿出钟磬竽瑟,让咎犯演奏。咎犯坐了一会儿,平公说:“你倒是奏乐啊?”咎犯答道:“我不会奏乐,我善于猜谜。”平公召来十二个善于隐语的官员。(隐官:专说隐语度辞以供皇帝取乐的人。)咎犯说:“我情愿冒死侍奉主君。”平公说:“好的。”咎犯伸出他的左臂而弯曲五指,平公向隐官问道:“猜猜这是什么意思?”隐官们都说:“不知道。”平公说:“你们都下去吧。”咎犯就依次伸出手指说:“第一点,君王所游之处雕梁画栋,但城池却年久失修。第二点,君王宫殿里梁柱上都裹着绣制布料,而士民连麻布衣服都没得穿。第三点,为君王取乐的侏儒都有喝不完的酒,而敢死之士反而忍受饥渴。第四点,老百姓忍饥挨饿,而君王的马反而有粮食吃。第五点,亲近的大臣不敢劝谏,远方的臣子又不能表达自己的意见。”平公说:“说得好。”于是撤去钟鼓声乐,去掉(撤去)竽瑟,便和咎犯一同治理国家。
吴王想要攻打楚国,告诉他左右的人说:“有敢于劝谏的人处死。”舍人中有个名叫少孺子的,想要进谏却又不敢,就怀揣弹丸拿着弹弓,在后花园游走。露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像这样有三个早上。吴王问他:“你过来,何苦把衣服打湿成这样?”少孺子回答说:“园中有棵树,那树上有只蝉。蝉在高处唱哀歌饮露水,不知道螳螂在它的身后;螳螂弯着身子屈着前肢在树枝上想要捕取蝉,却不知道黄雀在它的旁边;黄雀伸长脖子想要啄取螳螂,却不知道弹丸在它的下边。这三种动物,都想要努力获取它眼前的利益,却不顾它身后有祸患。”吴王说:“讲得好啊!”于是就罢兵停止进攻楚国。
楚庄王攻打阳夏,出师很久而不罢兵,群臣想要劝谏却没人敢。楚庄王在云梦打猎,伍举上前劝谏说:“大王之所以能多猎获禽兽,是因为有马。如果大王的国家灭亡了,大王又怎么能得到马呢?”楚庄王说:“好。我知道降服强国可以称霸诸侯,知道获得土地可以成为富国,却忘记了我的百姓不愿为此效力。”第二天,楚庄王请众大夫饮酒,并让伍举作上座之客,撤回了进攻阳夏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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