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主术训》原文及翻译(二)
淮南子
原文:
人主之居也,如日月之明也,天下之所同侧目而视,侧耳而听,延颈举踵而望也。是故非淡泊无以明德,非宁静无以致远,非宽大无以兼覆,非慈厚无以怀众,非平正无以制断。是故贤主之用人也,犹巧工之制木也。大者以为舟航柱梁,小者以为楫楔,修者以为檐榱,短者以为朱儒枅栌。无小大修短,各得其所宜;规矩方圆,各有所施。天下之物,莫凶于鸡毒,然而良医橐而藏之,有所用也。是故林莽之材犹无可弃者而况人乎今夫朝廷之所不举乡曲之所不誉非其人不肖也其所以官之者非其职也鹿之上山,獐不能跂也,及其下,牧竖能追之,才有所修短也。是故有大略者不可责以捷巧,有小智者不可任以大功。人有其才,物有其形,有任一而大重,或任百而尚轻。是故审毫厘之计者,必遗天下之大数;不失小物之选者,惑于大数之举。譬犹狸之不可使搏牛,虎之不可使搏鼠也。今人之才,或欲平九州,并方外,存危国,继绝世。而乃责之以闺阁之礼,奥窔之间。或佞巧小具,谄进愉说,随乡曲之俗,卑下众人之耳目,而乃任之以天下之权,治乱之机。是犹以斧酂毛、以刀抵木也,皆失其宜矣。
人主者,摄权势之柄,其于化民易矣。卫君役子路,权重也;景、桓公臣管、晏,位尊也。怯服勇而愚制智,其所托势者胜也。是故十围之木,持千钧之屋;五寸之键,制开阖之门。岂其材之巨小足哉?所居要也。孔丘、墨翟,修先圣之术,通六艺之论,口道其言,身行其志,慕义从风,而为之服役者不过数十人。使居天子之位,则天下遍为儒、墨矣。楚庄王伤文无畏之死于宋也,奋袂而起,衣冠相连于道,遂成军宋城之下,权重也。
(节选自《淮南子·主术训》)
译文:
君主所处的地位,就像天空中放射光明的日月,天底下的人都侧目仰视,侧耳恭听,伸长脖子抬起脚跟来眺望。所以,君主不淡泊就不能显示美德,不宁静就不能维持久远,不宽大就不能容纳一切,不仁慈就不能怀拥民众,不公正就不能明断是非。因此贤明的君主任用人才,就像高明的工匠切割木料一样。大的用来做舟船柱梁,小的拿来做船桨楔子,长的用来做屋檐椽条,短的拿来做短柱斗拱。无论大小长短,都将它们派上用场;规矩方圆都恰到好处。天下毒物,没有比鸡毒更毒的了,然而良医却将它装在袋里收藏起来,因为有用得着它的时候和地方。所以莽莽森林中的野草树木,尚且没有可拋弃的,更何况是人呢!今天那些朝廷不荐举,乡里不赞誉的人,并不是他们无才,而是这些人用非所能。鹿上山时,快得连獐子都赶不上,但等到鹿下山时,牧童都可以追上它,这说明一种能耐有其长处也有其短处。所以有雄才大略的人不可用雕虫小技来苛求他,而只能耍小聪明的人不可委以大任。人有各种各样的才干,物有各种各样的形状,有人任一份工就嫌太重太累,但有人任多份工都不嫌吃力。所以能计较弄清毫厘小数的人,一定遗漏天下这大数;盘算精明到小数目都不会出差错的人,碰到大数目就会糊涂困惑。这些就像不能让狸猫去与牛搏斗、让虎去捕鼠一样。如今人的才能,有些人希望可以平定九州,兼并域外,挽救危难中的国家,恢复濒临灭绝的世族。而现在却要他们去管理一些宫内家庭事务。有些人只具备一些小本事,却相当机巧奸诈,善于奉承献媚,讨好主子,追随浅陋习俗,低三下四地哗众取宠,却被委任以天下大权,参与治理国家的机要大事。(这种大材小用、无才重用的做法)就像是用斧头去剪毛发、用剃刀去砍树木一样,都失去了它们应有的作用。
君主如果能掌握利用好权势,那么对于教化民众这点来说,就非常容易了。(无能的)卫国君之所以能役使(勇武的)子路,是因为他掌握了权力的缘故;而(平庸的)齐景公和齐桓公能让(精明能干的)管仲、晏婴做他们的臣子,也是因为景、桓两公身处君位的缘故。这怯懦的制服勇武的、愚庸的制服聪明的,是因为怯懦、愚庸的身处地位要超过勇武聪明的。因此十围粗的木柱,却能支撑千钧重的房屋的重量;五寸长的插销,却能控制大门的开关。这难道是木柱和插销的大小足以支撑房屋重量和控制大门开关吗?是因为它们处的位置太重要了。孔丘和墨翟研究先圣的学问,通晓六艺的理论,但是后来继承传播他们的言论思想,亲身实践他们的志向,仰慕追随他们的义理和风格,而为他们奔走效劳的门徒只不过几十人。假使孔丘和墨翟处在天子的位置,那么可能天下到处都是儒、墨的门徒了。楚庄王为文无畏在宋国被害而感到悲伤,并为之挥袖而起(领兵攻打宋国),跟随前往的追随者一路上接连不断,浩浩荡荡攻到宋国都城,并取得胜利,这是因为楚庄王掌握权势而导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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