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章句序》原文及翻译
王逸
原文:
屈原履忠被谱,忧悲愁思,独依《诗》之义,而作《离骚》,上以讽谏,下以自慰。遭时暗乱,不见省纳,不胜愤懑,遂复作《九歌》以下凡二十五篇。楚人高其行义,玮其文采,以相教传。
且人臣之义,以忠正为高,以伏节为贤。故有危言以存国,杀身以成仁。是以伍子胥不恨于浮江,比干不悔于剖心,然后忠立而行成,荣显而名著。若夫怀道以迷国,详愚而不言,颠则不能扶,危则不能安,婉娩以顺上,逡巡以避患,虽保黄耈,终寿百年,盖志士之所耻,愚夫之所贱也。
今若屈原,膺忠贞之质,体清洁之性,直若砥失,言若丹青,进不隐其谋,退不顾其命,诚绝世之行,俊彦之英也。而班固谓之露才扬已,竞于群小之中,怨恨怀王,讥刺椒、兰①,苟欲求进,强非其人,不见容纳,忿恚自沉,是亏其高明,而损其清洁者也。昔伯夷叔齐让国守分,不食周粟,遂饿而死,岂可复谓有求于世而怨望哉?且《诗》怨主刺上曰:“呜呼小子,未知臧否。匪面命之,言提其耳。”风谏之语,于斯为切。然仲尼论之,以为大雅。引此比彼,屈原之词,优游婉顺,宁以其君不智之故,欲提携其耳乎?而论者以为露才扬已,怨刺其上,强非其人,殆失厥中矣。
(节选自王逸《<楚辞章句>序》,有删改)
注:①“椒”指大夫子椒,“兰”指令尹子兰。
译文:
屈原恪守忠义而遭人污蔑陷害,心中无限忧郁悲愤,故遵循《诗经》传统而作《离骚》,对君,有讽谏规劝之用,于己,则聊以自慰,抒发郁结之情。当时,君主昏庸,朝政紊乱,而忠贞之言不被采纳,愤懑之情充斥胸间,时或喷薄而出,于是又作《九歌》及其以下25篇。楚国人民为屈原的高风亮节、瑰丽文采所折服,因而将其作品辗转传播。
况且作人臣的本分,以忠诚正直为崇高品质,以殉节为贤德。所以有人说正直的话来保存国家,牺牲自己来成全仁德。因此伍子胥不因尸体浮于江中而遗憾,比干不因被剖腹挖心而后悔,这样以后忠诚之心确立,美好的品行成就,荣耀彰显而名声显著。至于有才能却不能贡献于国家,假装痴呆而不直言,国家颠覆却不能扶持,有了危险而不能使之稳定,柔顺听从顺应主上,退却躲避祸患,即使能够长寿,活到一百岁,大概也是有志之士所耻辱,愚昧的人所轻贱的。
如今像屈原这样,怀有忠贞的品质,拥有清廉洁净的本性,正直地像磨刀石一样平,像射出的箭一样直,语言像丹青一样的赤诚,为官不隐藏自己的谋略,离官也不顾惜自己的性命,这实在是绝代的品行,杰出的英豪啊。班固却认为他显露才能,宣扬自己,与众多小人比高下,怨恨怀王,讽刺楚大夫子椒和令尹子兰,一心想要寻求进位,强烈反对那些人,不被众人所容纳,愤恨沉江而死,这种做法是丧失了高明,而污损了自己的廉洁的品德。从前伯夷、叔齐谦让君位坚守本分,不吃周朝的粮食,最终饿死,难道可以说他们是有求于世而有怨言吗?况且诗经上说“呜呼小子,未知臧否。匪面命之,言提其耳。”委婉规劝的话,在这里表现很是恳切。然而孔子评论它,把它列入大雅,引用这个来比拟它,屈原的言词,悠闲和顺,难道因为楚国国君不明智的缘故,想要谆谆告诚他吗?评论的人认为他显露才能,宣扬自己,怨恨怀王,强烈反对那些人,大概是失之公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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