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葛守礼传》原文及翻译
明史
原文:
葛守礼,字与立,德平人。嘉靖七年,举乡试第一。明年成进士,授彰德推官。巨盗诬富家,株连以百数,守礼尽出之。主狱者谮之御史。会藩府狱久不决,属守礼,一讯即得,乃大惊服。冬至,赵王戒百官朝服贺,守礼独不可。迁兵部主事。父丧服阕,补礼部。宁府宗人悉锢高墙,后稍得脱,因请封。礼部尚书夏言议量复中尉数人。未上,而言入阁,严嵩代之。守礼适迁仪制郎中,驳不行。故事,郡王绝,近支得以本爵理府事,不得继封。交城、怀仁、襄垣近支绝,以继封请,守礼持之坚。会以疾在告,三邸人乘间行赂,遂得请。旗校诇其事以闻。所籍记赂遗十余万,独无守礼名,帝由是知守礼廉。迁河南提学副使,再迁山西按察使,进陕西布政使,擢右副都御史,巡抚河南。入为户部侍郎,督饷宣、大。改吏部。自左侍郎迁南京礼部尚书。李本署吏部事,希严嵩指考察廷臣,署守礼下考,勒致仕。后帝问守礼安在,左右谬以老病对。帝为叹惜久之。
隆庆元年,起户部尚书。奏言:“畿辅、山东流移日众,以有司变法乱常,起科太重,征派不均。且河南北,山东西,土地硗瘠,正供尚不能给,复重之徭役。工匠及富商大贾,皆以无田免役,而农夫独受其困,此所谓舛也。乞正田赋之规,罢科差之法。又国初征粮,户部定仓库名目及石数价值,通行所司,分派小民,随仓上纳,完欠之数了然可稽。近乃定为一条鞭法,计亩征银。不论仓口,不问石数。吏书夤缘为奸,增减洒派,弊端百出。至于收解,乃又变为一串铃法,谓之夥收分解。收者不解,解者不收,收者获积余之赀,解者任赔补之累。夫钱谷必分数明而后稽核审,今混而为一,是为那移者地也。愿敕所司,酌复旧规。”诏悉举行。于是奏定国计簿式,颁行天下。自嘉靖三十六年以后,完欠、起解、追征之数及贫民不能输纳,备录簿中。自府州县达布政,送户部稽考,以清隐漏那移侵欺之弊。又以户部专理财赋,必周知天下仓库盈虚,然后可节缩调剂。祖宗时令天下岁以文册报部,乃请遣御史谭启、马明谟、张问明、赵岩分行天下董其事,并承敕以行。覃恩例尝边军,或言士伍虚冒,宜乘给赏汰之。守礼言:“此朝廷旷典,乃以贾怨耶?”议乃止。
大学士高拱与徐阶不相能,举朝攻拱。侍郎徐养正、刘自强,拱所厚,亦诣守礼言。守礼不可,养正等遂论拱。守礼寻乞养母归。及拱再相,深德守礼,起为刑部尚书。初,阶定方士王金等狱,坐妄进药物,比子杀父律论死。诏下法司会讯。守礼等议金妄进药无事实,但习故陶仲文术,左道惑众,应坐为从律编戍。给事中赵奋言:“法司为天下平。昔则一主于入,而不为先帝地;今则一主于出,而不恤后世议。罪有首而后有从,金等为从,孰为首?将以陶仲文为首,则仲文死已久。为法如此,陛下何赖哉!”疏入,报闻。
寻改守礼左都御史。奏言:“畿内地势洼下,河道堙塞,遇潦则千里为壑。请仿古井田之制,浚治沟洫,使旱潦有备。”章下有司。又申明巡抚事宜,条列官箴、士节六事。守礼议王金狱,与拱合,然不附拱。后张居正欲以王大臣事构杀拱,守礼力为解,乃免。阶、拱、居正更用事,交相轧。守礼周旋其间,正色独立,人以为难。万历三年,以老乞休。诏加太子少保,驰驿归。六年卒。赠太子太保,谥端肃。
译文:
葛守礼,字与立,德平人。嘉靖七年(1528),考取乡试第一名。第二年考中进士,授职彰德的推官。大盗诬陷富贵人家,株连者上百。葛守礼将他们全部释放,主持刑狱的人向御史诬陷他。遇上藩府的刑狱久久不能裁决,交付葛守礼,一次审讯就解决了,于是大为惊叹佩服。冬至日,赵王请百官穿朝服朝贺,唯独葛守礼认为不可。
不久他调任兵部主事。父亲去世,葛守礼守丧期满除服,补任礼部职。宁府的宗族人全部被禁锢在高墙内,后来渐渐获得解脱,于是请求封赏。礼部尚书夏言提议酌量恢复几名中尉的官职。奏书未上,夏言进入内阁,严嵩执掌礼部。葛守礼降职为仪制郎中,驳议不行。先例,郡王绝嗣,近亲能够像原来的爵位处理府中事宜,却不能继承封赏。交城、怀仁、襄垣的近亲绝嗣,请求继承封赏,葛守礼坚持不让步。遇上他告疾在家,三座邸的人乘机行贿,于是请求获得批准。锦衣卫的旗校刺探得知此事。有簿籍记录的贿赂达十多万,唯独没有葛守礼的名字,皇帝由此知道了葛守礼的廉洁。
葛守礼调任河南提学副使,又调任山西按察使,晋升为陕西布政使,擢升右副都御史,巡抚河南地区。入朝任户部侍郎,督察宣、大的粮饷。改任吏部职。由左侍郎晋升为南京礼部尚书。李本负责吏部事务,秉承严嵩旨意考察朝廷大臣,葛守礼被列为下等,勒令退休。后来皇帝询问葛守礼在何处,左右的人胡诌他以年老病患告退。皇帝为他叹惜了很久。
隆庆元年(1567),葛守礼起任户部尚书。上奏进谏:“京城附近、山东一带的流民日益增多,因为有司变法扰乱纲常,征收的科税太重,征派又不均衡。况且河南北部,山东西部,土地贫瘠,正常的供给尚且不能保障,重复繁重的徭役更无从谈起。工匠和富商大贾,都以无田免去徭役,只有农夫受此困厄,这就很不合事理。请求纠正田赋的规章,罢除科差不公的法令。开国之初征收粮食,户部审定仓库的名称和数量与价值,颁布给各司,分派给黎民百姓,百姓税粮上交给各自仓库,缴纳与拖欠的数目了然可查。现在制定了一条鞭法,依照田亩数征收银赋,不论仓库,不问储存数量。官吏书记攀附为奸,任意增减分派数额,弊端百出。等到收集解送,就又变成一串铃法,称为一起征收而分散解送。征收的人不解送,解送的人不参加征收,征收的人获取多余的资财,解送的人承担赔贴的责任。钱谷必须分开则数目明晰便于稽查审核,现在混为一团,是为那些贪污挪用者提供机会,希望敕令有司酌情恢复旧规章。”诏令全部施行。因此上奏确立国家财政大计的簿记方式,颁布于天下。自嘉靖三十六年(1557)以后的完欠、解送、追征的数额以及贫民不能缴纳的,全部记录在簿。从府州县到布政,送交户部稽查考核,以便清查隐瞒疏漏侵占欺诈的弊端。让户部专门负责财政赋税,必须详细知晓国家仓库的盈虚,然后才可能节制、压缩或进行调剂。先帝在世时下令全国每年将文册报告户部,于是请皇帝派遣史谭启、马明谟、张问明、赵岩分区巡行全国负责其事,并且承敕令行事,广施恩泽,按例犒赏边防军,或者有论及虚冒士伍名额的,应当乘行赏之机加以淘汰。葛守礼进谏“:这是朝廷从未有过的事,是想收集怨恨吗?”议论于是终止。
大学士高拱与徐阶不和睦,朝廷官员都攻击高拱。侍郎徐养正、刘自强,为高拱所看重,也到葛守礼处进言,葛守礼不允许,徐养正等人终究抨击了高拱。葛守礼即刻请求回家侍养母亲。等到高拱再度任宰相,对葛守礼非常感激,起用他任刑部尚书。起初,徐阶审定方士王金等人刑狱,以妄自进奉药物定罪,参照子杀父的刑律定为死罪。诏令法司会审。葛守礼等人评议王金没有妄自进奉药物的事实,但是沿习以往陶仲文的方术、邪道蛊惑民众,应当依照附从之律将其戍边。给事中赵奋进谏“:司法是天下公平的机构。过去审案者主张将王金入重罪,而不给先帝留面子;现今主审者又一味主张为其开脱,而不考虑后世的议论。罪有首犯者而后就有从犯者,王金等人为从犯者,谁是首犯呢?以陶仲文为首犯,那么陶仲文已经死了很久。如此执法,陛下将依赖什么呢?”奏疏送入皇宫,皇帝答复知道了。
不久将葛守礼改任为左都御史。上奏称“:京畿地区地势低洼,河道淤塞,遇上涝积则千里成为沟壑。恳请仿效古代的井田制,疏治沟渠与田间水道,使旱涝有备。”奏章下达给有司。又申明巡抚的事宜,条陈官箴、士节等六件事。葛守礼对王金案狱的评议,与高拱的想法相合,然而并不附和高拱。后来张居正意欲用王大臣的事罗织罪名诛杀高拱,葛守礼极力替他辩解,才幸免于难。徐阶、高拱、张居正交替掌权,彼此倾轧。葛守礼周旋于他们中间,清正独立,人们认为这是很难得的事。万历三年(1575),以年老为由请求退休。诏令加封太子少保,乘驿车返乡。六年,去世。追赠太子太保,谥号端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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