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慎行《种草花说》原文及翻译

查慎行
原文：
    窳轩之南有小庭，拓窗而面之。主人无事，日蹒跚乎其间。即又恶乎草之滋蔓也，谋辟而莳蓺焉。或日：“松、桂、杉、梧，可资以荫也，是宜木。”主人曰：“吾年老，弗能待。”或曰：“梅、杏、橘、橙，可行而列也，是宜果。”主人日：“吾地狭，弗能容。”有道焉，去芜蔓者而植芬馨者，亦幽人之所流连也。乃命畦丁锄荒秽，就邻圃乞草花。山僧野老，助其好事，往往旁求远致焉。主人乐之，犹农夫之获嘉种也。
    盖一年而盆列，二年而卉族繁。迄今三年，纷敷盈庭。两叶以上，悉能辨类而举其名矣。当春之分，夏之半，雨润土膏，乘时以观化，吾之生机与之俱动也。已而含芬菲，饱风露，吾之呼吸与之相通也。直者遂之，弱者扶之。蚤③芳者吾披之，晚秀者吾俟之。茎萎而实坚，则谨视其候敛藏，以待来岁焉。吾之精神，无一不与之相入也。朝斯夕斯，阅春秋也；优哉游哉，聊以卒岁也。
    客徒知嘉树之荫吾身，而不知小草之悦吾魂也；徒知甘果之可吾口，而不知繁卉之饫吾目也。彼南阳之梓漆④，平泉四之花木，非吾力之所逮⑤，岂吾情之所适哉!
（选自《敬业堂文集》，有删节）
【注】①窳轩：查慎行晚年居室之名。②莳蓺：种植。③蚤；通“早”。④梓漆：梓树和漆树，均为优质木材。⑤平泉：指平泉庄，是唐代宰相李德裕的别墅。⑥逮：达到。


译文：
    在一个腐朽的小亭子的南面有一个小小的院子，有三寻宽，南北长有六尺，四周有墙环绕，一直延伸到屋檐下，推开窗户就可以看见它。院子里的主人闲来无事，每天都在这个院子里散步。于是又很讨厌杂草到处滋生蔓延，所以打算开出一块地来种蔬菜。有的人就说：“松树桂花树杉树梧桐树之类的树，可以让你遮荫，所以适合种大树。”有的人就说：“梅树杏树橘树橙子树之类，种一行可以长一列，所以合适种果树。”主人就说：“我这块地这么小，怎么能种的下，有道路的话，除去它旁边荒芜蔓延的杂草然后来种上芬芳美丽鲜艳的花朵，也是那些隐士文人所流连向往的啊。”于是就叫园丁锄掉荒草污秽的东西,去邻居的花园要了一些花草。山里的和尚还有一些老人,也来帮助他做好事,经常到别的很远的地方去找花草。主人很高兴,就像农民种粮食获得了很好的收成一样。
    只有一年花盆罐子就拍排了很多,第二年花就开得很茂盛了。到现在为止已经三年了,禾苗从稻谷种长出来,花草从旧根中发芽,长得那么茂盛,枝叶繁茂开满了庭院,长着两片叶子以上的,都能分辨它的种类说出它的名称。到了春分时,夏至时,雨水滋润着肥沃的土地,到了成熟的季节来看它们的变化,看见果实裂开,花木耸立,我的生机也跟着在动力。看完以后含着花草的芬芳,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我的呼吸都是与它们相通的。给那些花草看它们长得茂盛还是稀疏,干燥还是湿润,除去死去的花木和虫子给它的根培土,直的就顺其自然,衰弱的就把它扶起来:早开花的我拨开来欣赏,晚开花的我等它开花。等到寒风呼啸霜冻降临,花草都枯萎了而果实长成了,就仔细看它的好坏来挑选收藏,好等待来年。我的精神,没有一点是不和它相同的。而且一种香草和一种臭草,可以闻出不同的味道;从弱小到茂盛，可以看到它的枯荣;有时候天气寒冷有时候天气炎热，可以用来记住阴天或是晴天。从早到晚，可以看到岁月流逝;我悠闲的在院子里游玩，姑且可以用来度过一年。
    被人只知道大树可以给我的身体遮荫，却不知道花草可以使我的灵魂喜悦：只知道甘美的果实可以让我的口舌感到可口，却不知道繁茂的花朵可以让我的眼睛饱享艳福。那些南阳出产的红漆，平泉的花草树木，生长了很多年月，恐怕会没有繁殖后代，这实在不是我力所能及的，难道不是我心里所向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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