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朝隐《洞真观横翠阁记》原文及翻译
何朝隐
原文:
洞真观之左右,支珑盘豆,其西矗立如屏者,道士张君文政有阁临之。规模肇 自先世,至政尤加表章,而山之泉、石、草、树、鸡、犬、人家,凡登兹阁,皆一目而尽。正李谪仙所谓樵夫耕叟出入画图者。余过而爱之,因为榜曰:“横翠”。家弟彦和能作大字,得山谷老人笔意,令书其榜,而揭于阁之颜。
则又为之说日:古人莫不有爱山癖,而兹癖非静者不能。盖奇峰绝巘,不择地而有之。不幸在无人之境,则更千百年不得一售其技;以置通邑大都,则有力者往往 攘 臂其间,而化为争夺之场。故凡佳山所在,莫如附诸道释之宫,以备高人胜士之观焉。
余常与客游于斯,徙倚栏楯,则是山之回巧献技于前者,如云霞之蒨绚,风雨之晦冥。迩延野绿,远混天碧,千态万状,辐凑兹阁,览者心凝神释,与灏气俱爽,而莫得其涯,诚事外之真乐也。或者乃曰:“昔韩退之与孟东野《城南联句》,谓遥岑寸碧,远目为之增明。今阁俯兹山,不 啻 侑座欹器 ① ,与韩意特异,何也?”余曰:“山既静者之好,则远近奚择?且横平冈于座右,耸翠碧于天末,虽若辽绝,至夫景物变态,远近诚弗异也。达人大观,决不尔,倘弗谓然,则退之为王氏《燕喜亭记》,何以特赏突然之丘出于所居之后耶? ”
嗟呼,若果以好远略近为心,则推之人事,必将嗜欲得而喜功名,富贵足而慕神仙。健羡之心,无时而已也。 曾 岂静者之为哉!政之师仲清心解于此,政固闻其大端,余既为记以申之,惧吾他日行事,有类于是者,故篇末系见,聊以自警。仍为世俗之戒云。梅溪何朝隐记。
注释:①侑座欹器:古代君王置于座右用以警戒的一种器物,此处用以形容靠得很近。
译文:
其观的四周,山势起伏绵延。它的西面有山峰像屏风一样矗立着,道士张文政有一个阁子坐落在这座山上。阁是从先世就开始建造,到了张文政时得到了进一步的扩建与修饰,山间的泉、石、草、树、鸡、狗、人家,但凡登上这个阁子,就能一览无余。正像是谪仙李白所说的樵夫耕叟出入图画的景象。我去拜访并爱上了这里,于是给它题名为“横翠”。我弟弟彦和能写大字,颇得山谷老人的书法意趣,让他题写了那个匾额,并张挂在阁子的正面。
我又因此而感叹说:古人没有谁没有爱山的癖好,但这样的癖好,不是心静的人不能真正拥有。奇异险峻的山峰,不管什么地方都会有。如果不幸处在无人的地方,那么就算过了千年百年也不能一展真容;如果把它不放在大城市里,那么那些强健的人常常在挥臂攀援,把那里变成争胜的地方。所以凡是好山好水所在的地方,还不如让它处在道观寺庙之旁,让高人雅士来观赏。
我曾经和客人在这里游玩,徜徉于栏杆之间,就看到这座山在眼前呈现出景色的变化,时而是云霞绚丽,时而是风雨阴沉。近处绿色的原野向天边延伸,和碧天浑然一体,千姿百态,汇聚在阁前,观赏者神情怡然,与天宇之间的浩荡之气贯通,不能穷尽它的边际,这真是超凡脱俗的真正快乐啊!有人却说:“以前韩愈和孟郊的《城南联句》写道,远处的山峰碧绿一点,远远望去,眼前为之一亮。但横翠阁俯临此山,与山靠得很近,与韩愈的意思大相径庭,这是什么原因呢?“我说:“山既然是心静的人所喜欢的,还选择什么远近呢?再说,平缓的山岗横在眼前,翠绿的山峰耸立在天边,虽说相差极远,至于那景物变化的姿态,远的和近的实在没有什么不同。通达的人眼界开阔,绝不会为景之远近所左右,倘若不认为这样,那么韩愈给王氏写《燕喜亭记》,为什么只喜欢那座处在居所后面的高起的山丘呢?
唉,如果果真存有喜欢远的忽视近的心思,那推及到人事上,一定会满足欲望进而追求功名,满足了富贵还想要追慕神仙。贪欲之心,没完没了。难道这竟是心静的人的所作所为吗?张文政的老师仲清对此了然于心,张文政当然懂得这个要义。我写了这篇记来阐发这个道理,又怕自己将来做事情,犯类似的错误,所以把我的见解附在文末,姑且用来警策自己。还要作为对世人的警戒。梅溪何朝隐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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