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序·杂事第四·楚庄王伐郑》原文及翻译
新序
原文:
楚庄王伐郑,克之。郑伯肉袒,左执茅旌,右执鸾刀,以迎庄王。曰:“寡人无良边陲之臣,以干天下之祸。是以使君王沛焉,辱到弊邑,君如怜此丧人,锡之不毛之地,唯君王之命。”庄王曰:“君之不令臣交易为言,是以使寡人得见君王之玉面也。”庄王亲自手旌,左右麾军,还舍七里。将军子重进谏曰:“夫南郢之与郑相去数千里,诸大夫死者数人,斯役死者数百人,今克而不有,无乃失民力乎?”庄王曰:“吾闻之古者盂不穿皮不蠹不出四方,以是君子重礼而贱利也,要其人不要其土,人告从而不赦,不祥也,吾以不祥立乎天下,苗之及吾身,何日之有矣。”既而晋人之救郑者至,请战,庄王许之,将军子重进谏曰:“晋,强国也,道近力新,楚师疲劳,君请勿许。”庄王曰:“不可。强者我避之,弱者我威之,是寡人无以立乎天下也。”遂还师以逆晋寇,庄王援袍而鼓之,晋师大败。晋人来渡河而南,及败,奔走欲渡而北,卒争舟,而以刃击引,舟中之指可掬也。庄王曰:“嘻,吾两君之不相能也,百姓何罪?”乃退师,以轶晋寇。《诗》曰:“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鳏寡,不畏强御。”庄王之谓也。晋人伐楚,三舍不止。大夫曰:“请击之。”庄王曰:“先君之时,晋不伐楚,及孤之身,而晋伐楚,是寡人之过也。如何其辱诸大夫也?”大夫曰:“先君之时,晋不伐楚,及臣之身,而晋伐楚,是臣之罪也。请击之。”庄王俯泣而起,拜诸大夫。晋人闻之,曰:“君臣争以过为在己,且君下其臣犹如此,所谓上下一心,三军同力,未可攻也。”乃夜还师。孔子闻之曰:“楚庄王霸其有方矣。下士以一言而敌还,以安社稷,其霸不亦宜乎?”《诗》曰:“柔远能迩,以定我王。”此之谓也。
(节选自《新序·杂事第四》)
译文:
楚庄王攻打郑国,攻克了郑国。郑襄公袒露上身,左手拿着旄旌,右手拿着鸾刀,前来迎接庄王,说:“我是个没有德行的边疆小臣,冒犯上天,闯下大祸,因而使大王辛苦劳顿,委屈大王来到这个小地方,假如大王怜悯我这个失位流亡之人,赐给一块不生庄稼的地方,我一切听大王命令。”庄王说:“您手下一些不良之臣,不断地来说些不中听的话,因此使我有机会来瞻仰您的风采。”庄王亲手挥动旌旗,指挥军队后退七里扎营。将军子重上前劝庄王道:“南郢与郑国相距好几千里,死的大夫有好几位,这次战役死了几百名士兵,现在打败了郑国却不占领,恐怕白费了人力物力吧?”庄王说:“我听说,古时候水盂不破,皮裘不损坏,就不去四处经营,因此君子重视礼义而轻视财利,要的是对方服罪而不贪图对方的领土,人家表示服从还不放过人家,那是存心不良,我如果靠存心不良在天下立足,那么灾祸随时会降临到我身上了。”没多久,晋国援救郑国的军队到了,要求交战,庄王答应了。将军子重上前劝庄王说:“晋国是强国,他们路途近,力量没有消耗,楚国的部队已经疲劳,大王还是别答应他们。”庄王说:“不行,对强者我就回避,对弱者我就欺凌,这样我就无法在天下立足了。”于是调回军队迎击晋军,庄王手持鼓槌擂鼓,晋军大败。晋军来的时候,是渡过黄河南下,到战败时,士兵奔跑想渡黄河北上,相互争船,船上的人用刀砍那些抓着船帮的手,船里的断指可以大把地捧起来,庄王说:“唉!我们两位国君不和,百姓有什么罪过呢?”就下令让军队后撤,放晋军一条退路。《诗经》说:“柔软的他也不吞下去,刚硬的他也不吐出来。他不欺侮孤寡无靠的人,也不害怕凶悍强横的人。”这说的是庄王啊。晋国军队攻打楚国,离楚都九十里还不停止前进。楚国的大夫们对楚庄王说:“请下令出击晋军。”庄王说:“先父穆王在世时,晋国不攻打楚国,到我执政时,晋国来进攻楚国,这是我的过失造成的,怎么好委屈各位大夫呢!”大夫们说:“先君穆王在世时,晋国不攻打楚国,到臣下辅政时,晋国来进攻楚国,这是臣下的过失造成的,请下令出击晋军。”庄王低下头流了泪,站起来,拜谢各位大夫。晋国人听到这件事,说:“楚国君臣争着承担犯错误的责任,况且君主对他的臣子是如此谦恭,这就是所谓上下同心,三军协力,我们不能攻打他们啦。”就趁着黑夜撤兵。孔子听说此事后,说:“楚庄王称霸,是有道理的。说了一句对手下表示谦恭的话就使敌人退兵,安定了国家,他称霸诸侯不也是应该的吗?”《诗经》说:“安抚远方的国家,亲善邻近的国家,来安定周王朝。”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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