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凤袁《冯少墟先生传》原文及翻译

翟凤袁
原文：
    先生讳从吾，字仲好，号少墟，长安人也。父讳友，保定郡丞，以先生贵，赠通议大夫。先生九岁，通议公手书阳明“个个人心有仲尼”诗，命习字，即命学其为人，先生身体之。 
    万历戊子举于乡，明年，成进士。观礼部政，谓“士君子即释褐，不可忘做秀才时”，书壁自警。朝会多饭中贵家，独携茶饼，不与往也。以庶吉士应馆课，不规规词章，曰“文人何如圣人”？都掌科胡某为政府私人，凡疏参神庙俱留中。先生列其状，得旨摘调。神庙中年倦朝讲，酒后多毙侍者。先生疏谏切激，下廷杖也。以辅臣赵志皋救免，一时直声震天下。命巡按宣大，不拜，请告归。 
    抵里，日事讲学，著《学会约》、《善利图说》。以忡怔处一斗室，足不至阈，虽亲友罕见者，历九年始出，仍讲宝庆，执经问业者日以众，当道于寺东创东关书院以居之。庄居二十年，非会讲不入城市，一字不于公府。疏荐百十上，不报。 
    或曰：“辇轂讲壇谣诼之囮也国家多事宜讲者非一端，学其已乎？”先生曰：“正以国家多事，士大夫不知学，抱头鼠竄者踵相接也。亲上死长之义非讲奚明？”邬忠介曰：“冯子以学行其道者也，毁誉祸福，老夫愿与共之。” 
    忽降中旨，裭其官，窘辱备至。先生虽在病间，正襟危坐，屹如也。 
（节选自《马从吾集》） 

译文：
    先生名冯从吾，字仲好，号少墟，是长安人。父亲名冯友，是保定郡丞，因为先生尊贵，被追赠通议大夫。先生九岁的时候，通议公亲自抄写王阳明“个个人心有仲尼”一诗，让先生练习写字，又让他学习其为人，先生亲身履行。 
    万历戊子在乡试中举，第二年，中进士。审察礼部政事，认为“读书人即使出仕，也不可忘记做秀才时候的事情”，写在墙壁上自我警示。朝会大多在高官家中吃饭，只有他独自携带茶饼充饥，不和他们一起前往。以庶吉士的身份应对馆课，不拘泥于旧有诗文，认为“文人怎能和圣人一样？”都掌科胡某是朝廷家臣，大凡上疏弹劾君王的都留中不发。先生列举具体情况，都得其主旨。皇帝中年倦于朝讲一事，喝酒之后处死很多侍者。先生上疏劝谏皇帝，恳切激愤，面临廷杖的惩处，后来因为有辅臣赵志皋出面搭救而免罚。一时刚直声誉传遍天下。朝廷任命他担任宣府、大同的巡按，他不就任，请求告老归乡。 
    到了乡里，每天从事讲学，写作《学会约》、《善利图说》。忧虑不安地处于斗室之中，足不出户，即使亲戚朋友也很少见到他，过了九年才出来，仍讲授宝庆之事，手拿经书询问学业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执政者在寺东创建东关书院来让他住在里面。住在庄院二十年，除了会讲不进入城市，从来不与官府联系。上疏推荐一百多，都没有回复。 
    有人说：“京师讲坛是谣言滋生的场所。国家多事，应该宣讲的可不止一条（言外之意是讲学不能正是非，讲学没有实际意义），讲学大概应该停止了吧？”先生说：“正因为国家多事，士大夫不知道学习，抱头逃窜的一个接一个。亲近尊敬尊长并为之效命的大义不讲怎能明白？” 邬忠介说：“冯先生用讲学来推行他的大道，诋毁和赞誉、祸事和福事，我愿意和他共担。” 
    朝廷忽然下达诏谕，褫夺他的官职，困迫凌辱全都涌来。先生虽然正处病中，却庄重严肃端坐，坚定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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