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天授元年，武三思用事，宰相皆下之》原文及翻译

资治通鉴
原文：
    天授元年，武三思用事，宰相皆下之。同凤阁鸾台三品韦方质有疾，三思往问之，方质据床不为礼。或谏之，方质曰：“大丈夫安能曲事近戚以求苟免乎！”寻为周兴等所构，流儋州，籍没其家。时法官竞为深酷，唯司刑丞徐有功、杜景俭独存平恕。有功，名弘敏，初为蒲州司法以宽为治不施敲扑吏相约有犯徐司法杖者众共斥之迨官满不杖一人职事亦修累迁司刑丞酷吏所诬构者，有功皆为直之，前后所活数十百家。尝廷争狱事，太后①厉色诘之，左右为战栗，有功神色不挠，争之弥切。太后虽好杀，知有功正直，甚敬惮之。冬，十月，道州刺史李行褒兄弟为酷吏所陷，当族，秋官郎中徐有功固争不能得。秋官侍郎周兴奏有功故出反囚，当斩，太后虽不许，亦免有功官；然太后雅重有功，久之，复起为侍御史。有功伏地流涕固辞曰：“臣闻鹿走山林而命悬庖厨，势使之然也。陛下以臣为法官，臣不敢枉陛下法，必死是官矣。”太后固授之。长寿二年，德妃父孝谌为润州刺史，有奴妄为妖异以恐德妃母庞氏，庞氏惧，奴请夜祠祷解，因发其事。下监察御史龙门薛季昶按之，季昶诬奏，以为与德妃同祝诅②。庞氏当斩，其子希瑊诣侍御史徐有功讼冤，有功牒所司停刑，上奏论之，以为无罪。太后召有功，曰：“卿比按狱，失出何多？”对曰：“失出，人臣之小过；好生，圣人之大德。”太后默然。由是庞氏得减死，与其三子皆流岭南，孝谌贬罗州司马，有功亦除名。万岁通天元年冬，太后思徐有功用法平，擢拜左台殿中侍御史，远近闻者无不相贺。鹿城主簿宗城潘好礼著论，称有功蹈道依仁，固守诚节，不以贵贱死生易其操履。
（节选自《资治通鉴•唐纪》）
【注】①太后：指武则天。②祝诅：做诅咒之事，即祈求神灵向某人降祸。之前曾有人诬告皇太子德妃窦氏行诅咒之事，以图不利于太后。


译文：
    天授元年，武三思执掌大权，宰相都自降身份对待他。同凤阁鸾台三品官员韦方质有了病，武三思前往问候，韦方质轻慢不以礼相待。有人劝谏他，韦方质说：“大丈夫怎么能够曲意侍奉太后近亲来求得苟且免于灾祸呢！”不久他被周兴等人陷害，流放到儋州，家产被没收。当时法官们在执法方面竞相苛刻严酷，只有司刑丞徐有功、杜景俭心存公平和宽恕。徐有功，名弘敏，最初担任蒲州司法，以宽大为治理策略，不动敲朴这样的刑具，吏员们相互约定说，有犯了徐司法杖刑的人，大家一起斥责他。到徐有功任职期满，没有杖打过一个人，工作也都做好了。多次升迁后，担任了司刑丞。被酷吏们所诬陷的人，徐有功都为他们平反，前前后后共救了数十上百家人。他曾在朝廷上为案子的事争论，太后厉色诘问他，左右大臣为此都战战兢兢，徐有功则神色坚定，不屈不挠，争辩得更加激烈。太后虽然好杀人，但她了解徐有功的正直，很是敬畏他。冬天，十月，道州刺史李行褒兄弟被酷吏所陷害，被判灭族，秋官郎中徐有功坚决反对而没有成功。秋官侍郎周兴上奏说徐有功故意为反贼开脱，应判斩刑，太后虽然不答应，但也免了徐有功的官；但太后一向很看重徐有功，过了很久，又起用徐有功做了侍御史。徐有功伏在地上流着泪坚决推辞说:“我听说鹿在山林中行走，却命悬在厨师手里，这是所处的环境(形势)使它成为这样的。陛下让我做法官，我不敢歪曲陛下的法令，一定会死在这个官任上呀。”太后坚决用这个官职任命了他。长寿二年，德妃的父亲窦孝谌担任润州刺史，有个家奴故意制造妖异鬼怪的事情来吓唬德妃的母亲庞氏，庞氏心里非常害怕，这个家奴又请求夜间向神灵祈祷来消除妖异鬼怪，就趁机告发这件事。这事交给监察御史龙门人薛季昶进行调查，薛季昶诬奏说庞氏与德妃共同祈求神灵降祸于太后。庞氏被判死刑，庞氏的儿子窦希瑊跑到侍御史徐有功处诉说冤情，徐有功就传送文书要求有关部门停止行刑，上奏论述这件事，认为庞氏没有罪过。太后召见徐有功，说：“你最近办案，重罪轻判或应判刑而未判刑的怎么那样多？”徐有功回答说：“重罪不判或轻判，是臣下的小过失；喜欢让人活着，这是圣人的大德。”太后沉默不语。因此庞氏得减免死罪，同三个儿子一起流放岭南，窦孝谌降职为罗州司马，徐有功也被除名。万岁通天元年冬天，太后想到徐有功执法公平，提升他担任了左台殿中侍御史，远近听说的人无不互相庆贺。鹿城主簿宗城人潘好礼写下文章，称赞徐有功恪守道义、遵从仁德，坚守诚挚的品格，不因为贵贱生死而改变自己的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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