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裕钊《重修南宫县学记》原文及翻译
张裕钊
原文:
南宫县学自明成化十七年移建今邑治,其后历宏治③迄国朝嘉庆中,重修者十有二,今又百年,稍稍圮坏。摄县事李君与邑人复谋葺而新之,期年而工竣,乃走书裕钊记其事。
裕钊:惟天下之治在人才,而人才必出于学。然今之学者,则学为科举之文而已。自明太祖以制艺取士,历数百年而其弊已极。士方其束发受书,则一意致力于此,稍长,则颛取隽于有司者之作,朝夕伏而诵之。所以猎高第、跻显仕者取诸此而已无不足。经史百家、自古著录者芒不知为何书;历代帝王、卿相、名贤、大儒至不能举其人;国家典礼、赋役、兵制、刑法问之百而不能对一;诸行省、郡县疆域不辩为何方;四裔朝贡、会盟之国不如其何名;卑陋苟且成于俗而庸鄙著于其心;其人能骥目攘臂而道者则所谓“仁义道德”,腐熟无可比似之言而已矣。乌乎以彼其人服中外官膺社稷人民之寄生民何由而乂安内忧外患何侍而无惧哉
且朝廷取士其立法之始,盖亦欲群天下之士,范之孔孟之道以端其趋。又益试之诸经艺、策问之属,以觇其所蕴蓄,其所以博士于学问之涂者,故不可谓不备。士诚一一求其实而践之,其学之成固自足出而为天下用,即其试于有司亦未必不角出于庸俗之人。然而相习而靡者苟得之弊中于人心,而莫有能振拔于其间者也。士莫先于尚志而风俗之移易,莫大乎君子之以身为天下倡。今天下师儒学子,诚得一有志之士,闵俗之可恫耻,庸陋污下之不可以居。
毅然抗为明体达用之学以倡共徒,同明相照,同类相求,水流湿,火就燥,志气所动,人蹶而兴。由一人达之一邑,一邑达之天下,风会之变、人才之奋,未可以意量也。
嗟乎!九州之大,独无一二豪杰之士有意乎此者哉?今南官近在畿甸,沐泽游原,且又南宫子④所生之邦也,流风遗烈宜有未泯者。有能闻斯言而皇然兴起者乎?则李君是役诚不为无裨也已。光绪十二年五月记。
【注】①县学:又名儒学,即县级的官办学校。②张裕钊:字廉卿,与吴汝纶等人师事曾国藩,号称“曾门四弟子”。③宏治:应为“弘治”,明孝宗年号。④南宫子:指南宫适,周文王贤臣,曾协助武王伐纣。
译文:
南宫县学,自明朝成化十七年迁建到现在的县城,其后经历了弘治年间一直到今朝的嘉庆年间,(这期间)经过了十二次重修,至今又经过了将近一百年的时间,渐渐坍塌颓坏。代理知县李君与县里的人们再次策划重新修建,一周年后竣工。为此写信吩咐裕钊写文章记述此事。
裕钊认为:天下的治理在于人才,而人才必定出于教育。然而今天的读书人却只是学习作应付科举考试的文章罢了。自从明太祖以科举制度选拔官员以来,经历了数百年,它的弊端已到了极限。读书人刚刚挽起头发接受教育,就全身心地投入到这方面。年龄稍大一些就专门寻找读书有成的官吏的文章,从早到晚伏案背诵。所有想获得高官进入贤达之列的,都是采取这种方法罢了,几乎没有不是这样的;各种经典史籍、自古以来的著作笔录,茫然不知是什么书;历代的帝王卿相、名贤、大儒,竟然不知他们是谁;国家的典礼、赋役、兵制、刑法等制度,问一百个问题也不能答上一个;各行省郡县的疆界、范围分辨不清在什么地方;四方来朝拜进贡和结盟的国家不知道它们叫什么名称;浅薄敷衍成为风气,并且庸俗、鄙陋在其心中顽固地存在;这种人所能瞪大眼睛,扬起胳膊而言说的,也就是“仁义道德”这些腐朽无比的言论而已。哎呀!任用那些人去使内外臣服,来担当国家的重任和人民的寄托,人民又怎能安定,内忧外患,凭什么不令人担心呢?
再说,朝廷在开始建立选拔官员制度的时候,大概是想将天下的读书人集合起来,用孔孟之道进行规范,以端正他们的志向。再进一步以经典义理、对策问答等一类的东西,来考察他们的知识储备。因此,博学的人不能不有所准备,读书人应该逐项的掌握并付诸实践。其学问的成就,自然完全可以出来为天下效力,即使让他参加选拔官吏的考试,也不可能不从庸俗之人中胜出。然而,由于人们互相沿习而形成风气,轻易被这种弊端所迷惑,而没有人能振作起来从中摆脱出来。读书人没有不是先立志而使风俗改变,没有什么事比君子以自己的行动为天下人做倡导更大了。当今天下学习儒学的学子,如果有一个有志向的人为这种风气担心并且深以为耻,使这些庸俗浅薄污秽低下的东西不能存在。
毅然用周明实用的学问来教育自己的弟子而与之对抗,犹如同明互相映照、同类互相寻求,水流过地皮就湿、靠近火的地方就干燥一样,愿望激发起来,人们奋然兴起。从一人到一县,从一县到全国,社会风气的变化、人才的奋起,是难以估量的。
啊!中国这样大,难道就没有一两个豪杰之士想这样做吗?如今,南宫地处京城近地,能够尽早的得到朝廷恩泽,况且,又是南宫适的出生之地(实际上南宫是南宫适的封地,而不是其生地),流传下来的高风亮节、忠烈精神,应该是没有泯灭的。如果有人听到这些话感到震惊而兴起的话,那么李君此举实在不能说是没有益处了。光绪十二年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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