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送张唐民归青州序》原文及翻译
欧阳修
原文:
予读《周礼》至于教民兴学、选贤命士之法,未尝不辍而叹息,以谓三代之际,士岂能素贤哉!当其王道备而习俗成,仁义礼乐达于学,孝慈友悌达于家,居有 教养之渐,进有爵禄之劝,苟一不勉,则又有屏黜不齿戮辱之羞。然则士生其间,其势不得不至于为善也,岂必生知之贤。及后世道缺学废,苟伪之俗成,而忘其教 养之具,至于爵禄黜辱之法,又失其方而不足以劝惧。然则士生其间能自为善卓然而不惑者,非其生知之性、天所赋予,其孰能至哉?则凡所谓贤者,其可贵于三代 之士远矣。故善人尤少。幸而有,则往往饥寒困踣之不暇,其幸者,或艰而后通。
夫贤者岂必困且艰欤?盖高世则难合,违俗则多穷,亦其势然也。呜呼!人事修,则天下之人皆可使为善士,废则虽天所赋予,其贤亦困于时。夫天非不好善, 其不胜于人力者,其势之然欤?此所谓天人之理,在于《周易》否泰消长之卦。能通其说,则自古贤圣穷达而祸福,皆可知而不足怪。
秀才张生居青州,其母贤而知书,三子丧其二,独生最贤,行义闻于乡,而好学力为古文,是谓卓然而不惑者也。今年举进士,黜于有司,母老,而贫无以养, 可谓困且艰矣。嗟乎!予力既不能周于生。而生尤好《易》,常以讲于予,若归而卒其业,则天命之理,人事之势,穷达祸福,可以不动于其心。虽然,若生者岂必 穷也哉?安知其不艰而后通也哉?庆历二年三月十九日序。
译文:
我读《周礼》读到教导百姓、兴办学校、选取贤才、命选士人的方法,没有不停下来叹息的,我忍为夏商周三朝,士人难道是本来就贤德的吗?当王道施行,(好 的)习俗形成,学校里教导仁义礼乐,家庭里做到孝顺长辈、爱护后辈、尊敬兄长、关爱幼弟,平时居家有教育培养的熏陶,入朝为官有官爵俸禄的勉励,如果有一 时的不努力,就会有被排斥被人瞧不起的受刑被辱的羞耻。既然如此,那么士人处在这样的环境中,(照)这形势就不得不向善了,难道一定是生下来就知道贤德 吗?到了后世,道德缺失、教育荒废,卑鄙虚伪的风俗形成,又丢弃了教导培养的方法,至于赏赐官爵俸禄或罢黜羞辱的方法,又因为丢失了标准,而不足以起到劝 勉或震慑(众人)的作用。既然如此,那么,士人处在这样的环境中,能自行向善,卓越突出而没有迷失自我,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生下来就知道贤德,上天赋予 (了他们这样的聪慧),难道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那么,凡是人们所称道的贤德之人,远比夏、商、周三代的士人可贵。所以说,贤善的人特别少。很庆幸有这样 的人,却往往饥寒交迫,生活困顿潦倒,自顾不暇,这其中的幸运者,也许会在历史艰苦困顿之后显达亨通。
贤德的人难道一定会历经困顿艰难吗?大概因为(他们)高于世人就难以合群,违背世俗就会多遭困顿,这也是情势发展的必然结果啊。哎,(如果)人事修明,那 么天下的人都可以让他们成为善良的人,(如果)人事废弛,那么即使上天赋予他们才德,那些贤才也会被时事所困。上天不是不喜欢赋予人们贤善的品德,(只 是)上天(的力量)战胜不了人为的力量,这是情势发展的必然结果吗?这里所说的天时人事的理数,就在《易经》否极泰来、此长彼消的卦象中。能够理解这个道 理,那么(对于)自古以来显圣之人的穷困与通达、祸患与福泽,就都可以通晓而不会感到奇怪了。
张秀才住在青州,他的母亲贤惠并且知书达礼,有三个儿子,其中的两个夭亡了,只有张秀才最贤善,在乡间以躬行仁义出名,而且十分好学,努力钻研古文,可以 称得上卓越突出而不会迷失自我的人。今年应举进士,却被有关部门淘汰了,他的母亲老了,可家境贫寒,无法奉养母亲,真称得上困顿而且艰难了。哎,以我的能 力,没法周济帮助他,而他又特别喜欢《易经》,经常和我讨论其中的问题。如果她这次回青州能够完成未竟的事业,那么天命的理数、人事的变化、逆顺祸福,就 不会扰乱他的内心了。虽然这样说,但是像张秀才这样的人,难道就一定会穷困下去吗?哪里知道他不会在经历困顿之后显达亨通呢?庆历二年三月十九日作此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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