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巩《读贾谊传》原文及翻译
曾巩
原文:
(贾谊)其高足以凌青云,抗太虚,而不入于诡诞;其下足以尽山川草木之理,形状变化之情,而不入于卑污。及其事多,而忧深感远之激捍有触于吾心,而干于吾气,故其言多而出于无聊,读之有忧愁不忍之态,然其气要以为无伤也,于是又自喜其无入而不宜矣。使予位之朝廷,视天子所以措置指画号令天下之意,作之训辞,镂之金石,以传太平无穷之业,盖未必不有可观者遇其所感寓其所志则自以为皆无伤也。
余悲贾生之不遇。观其为文,经画天下之便宜,足以见其康天下之心。观其过湘为赋以吊屈原,足以见其悯时忧国,而有触于其气。后之人责其一不遇而为是忧怨之言,乃不知古诗之作,皆古穷人之辞,要之不悖于道义者,皆可取也。贾生少年多才,见文帝极陈天下之事,毅然无所阿避。而绛灌①之武夫相遭于朝,譬之投规于矩,虽强之不合,故斥去。不得与闻朝廷之事,以奋其中之所欲言。彼其不发于一时,犹可托文以撼其蕴,则夫贾生之志,其亦可罪耶?故予之穷饿,足以知人之穷者,亦必若此。又尝学文章,而知穷人之辞,自古皆然,是以于贾生少进焉。鸣呼!使贾生卒其所施,为其功业,宜有可述者,又岂空言以道之哉?予之所以自悲者,亦若此。然世之知者,其谁欤?虽不吾知,谁患耶!
(节选自曾巩《读贾谊传》)
【注】①绛灌;汉绛侯周勃与颍阴侯灌婴的并称。均佐汉高祖定天下,建功封侯。二人起自布衣,鄙朴无文,曾谗嫉陈平、贾谊等。
译文:
贾谊才华之高向上足以超越青云,与太空匹敌,却不流于诡谲荒诞;向下足以写尽山川草木的物理,形状变化的情态,却不流于卑下污浊。等到他遇到很多事,而忧虑深远的激切雄壮的情感对自己的内心有所触动,并影响到自己内在的郁积之气,所以他的言辞很多并且都是出于精神无所寄托,读来有忧愁无法忍受的情态,然而对于他的文气我认为并无损害,于是又自己高兴他的文章不论处在什么境遇没有不合时宜的地方。假使我的官位能居于朝廷,观看天子用来安排指画号令天下的意图,写作成典范的言辞,雕刻在金石上,来传颂太平盛世无穷无尽的功业,大概未必没有不值得看的地方,遇到他有所感慨的地方,寄托他的志向,那么自认为都没有什么妨碍。
我同情贾生生不逢时。看他写的文章,筹划天下的随机应变的措施,足以看出他想要安定天下的想法。看他过湘水作赋来凭吊屈原,足以看出他的忧国伤时,而对他的文气有所触动。后人责怪他稍有不得志就写这样的优愁怨恨的文章,是不知道写作古诗的,都是古代处境团窘之人的言辞,只要是不违背道义的,都有可取之处。贾生年轻多才,见文帝极力陈述天下的事,毅然没有什么偏私回避的。而在朝廷上遇到绛侯灌婴这些武夫,就好像把圆放进方框,即使强迫他,(他)也不同流合污,所以朝廷贬谪他。他不能够参与朝廷的事,(于是作文)来抒发他内心想要表达的看法。那时他一时之间不能表达的看法,还可以通过文章来发表意蕴,那么贾生的志向,难道是可以责备的吗?所以我处境困窘,足以凭借来知道别人的处境国窘,也一定像这样。又曾经学习写文章,而知道处境国窘之人的言辞,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因此对于贾生稍微有些了解。唉!假使贾生完成了他的抱负,成就了他的功业,应该有可以述说的地方,又怎么会用(写文章的)空话来表达自己的志向呢?我之所以同情自己。也像这样。然而世上了解我的人,又有谁呢?虽然没有人了解我,谁又担心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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