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与陈侍郎书》原文及翻译
朱熹
原文:
昨伏蒙还赐手书,慰藉甚厚,不知所言。以今日天下事论之,其大患之本,固有在矣。盖讲和之计决,而三纲颓、万事隳;独断②之言进,而主意骄于上;国是之说行,而公论郁于下。然为是说者,苟不乘乎人主心术之蔽,则亦无自而入。
夫沮国家恢复之大计者,讲和之说也。益以祖宗之仇,臣子之所必报而不忘者,苟曰力未足以报,则姑为自守之计以有待焉。今也进不能攻,退不能守,顾为卑辞厚礼以乞怜于仇睢;幸而得之,则又君臣相庆。而为此说者之徒,惧夫公论之沸腾,而上心之或悟也,则又相与作为独断之说,附会经训,文致奸言,以深中人主之所欲,而阴以自托其私焉。是盖将重误吾君,使之上不畏皇天之谴告,下不畏公论之是非。
此则既然矣,而旬日之间,又有造为国是之说以应之者,其欺天罔人,抑又甚焉。夫所谓国是者,岂不谓夫顺天理、合人心,而天下之所同是者耶?诚天下之所同是也,则虽无尺土一民之柄,而天下莫得以为非。惟其不合乎天下之所同是,而强欲天下之是之也,故必悬赏以诱之,严刑以督之,而天下之真是非,则有不可诬者矣。不识和议果顺天理、合人心否耶?夫岂国是之不定而然哉?惟其所是者,非天下之真是,而守之太过,是以上下相徇③,直言不闻,卒至危亡而不悟也。
呜呼!此三说者,其为今日大患之本明矣。然求所以破其说者,特在格君心之非而已。明公不在朝廷则已,一日立乎其位,与其颠沛于末流,孰若成己成物之功,一举而两得之也?(有删改)
注:①本文是宋孝宗乾道元年(1165)作者写给吏部侍郎陈俊卿的一封信,当时主和派的钱端礼及其党徒利用所谓“国是”劫持士大夫,并想以此取得宰相的位置。陈侍郎对此进行了抗争,作者回信表示支持。②独断:专断,指君主绕开官僚体制而独自决策。③徇:曲意顺从。
译文:
昨天承蒙您回赐手写的书信,心里感到非常安慰和感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拿当今天下的国家大事讨论,让人大感忧患的涉及国本的事情,本来就有。讲和的计策一旦决定,三纲倾頽,万事毁灭;独断专行(指君主绕开官僚体制而独自决策)的言论被采纳,而主上的心思更加骄傲;探讨“国是”的论说盛行,公道的言论郁结在民间。可是宣扬这种论说的人,如果不是乘皇上心思被蒙蔽的契机,那么就无法自行进入(朝廷)。
使国家恢复的大计策受阻无法施行的,就是讲和的论说。更因为祖宗的仇根,臣子一定要报仇并且不敢忘却。如果说力量不足不能够报仇,那么姑且采用自保的计策来等待时机。现在不能进攻,也不能防守,反过来却做用卑微的言辞丰厚的礼物来向仇人乞求怜悯同情的事,侥幸得到同情,那么君臣又相互庆贺。说(讲和)这种言论的那类人,害怕人们的议论沸腾,或者皇上的心窍突然开悟,就又一起宣扬独断(指君主绕开官僚体制而独自决策)的言论,来深深戳中皇上心中所想。依附五经的教训(或准则)发表文雅深致的奸邪的言论,可是私下里却是用来谋取私利的。这种做法大概会大大误导我们的君主,使他在上不畏惧上天的告诫,在下不畏惧世人公道的是非对错的言论。
这事已经是这样了,可是十天的时间,又有编造“国是”的论说来应和的人,他们瞒天骗人,大概又严重了。所说的“国是”,难道不是顺应天理,合乎民心,天下之人所共同认可的吗?确实是天下人所认可的,那么即使没有寸土的一位普通百姓的把柄,天下之人不能认为是错的。只有不合乎天下人所认同的,却强行想要天下之人认为对,所以一定用悬赏来诱导民众,用严厉的刑罚来督促民众,可是天下的真正的是非对错,是不可以诬蔑的。不知道议和是顺应天理,合乎民心?难道国事不确定才会这样吗?只是他们认为对的,并不是天下人真正认为对的,防守过度,所以上上下下曲意顺从,正直的言论不被皇帝听闻,最终导致国家危亡却不醒悟。
唉!这三种论说,它们就是让人大感忧患的涉及国本的事情已经很明确了。可是探求攻破这些言论的方法,特别是要批评、端正君王心中不好的念头啊。你不在朝廷就算了,一天在这个位置上,与其颠沛流离在下游,怎么比得上成就自己成就事业上的功劳,一举两得呢?
相关练习:
相关文言文
电脑版 版权所有 文言文大全 浙ICP备05019169号-2 公安备案号 :330381023305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