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有光《二石说》原文及翻译
归有光
原文:
乐者,仁之声,而生气之发也。孔子称“韶尽美矣,又尽善也”。在齐闻《韶》,则学之,三月不知肉味。考之《尚书》,自尧“克明峻德”,至舜“重华协于帝”,四岳、九官、十二牧,各率其职。至于蛮夷率服,若予上下草木鸟兽,至仁之泽,洋洋乎被①动植矣。故曰:“虞宾在位,群后德让。”又曰:“庶尹允谐”,“鸟兽跄跄”,“凤凰来仪。”又曰:“百兽率舞。”此唐、虞太和之景象,在于宇宙之间,而特形于乐□。《传》曰:“夔始制乐,以赏诸侯。”《吕氏春秋》曰:“尧命夔击石,以象上帝玉磬之音,以舞百兽。”击石拊石,夔之所能也。百兽率舞,非夔之所能也。此唐、虞之际仁治之极也。
颜子学于孔子,“三月不违仁”,而未至于化。孔子告之以为邦,而曰“乐则《韶舞》”,岂骤语以唐、虞之极哉?亦教之礼乐之事,使其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而歌有虞氏之风。淫声、乱色,无以奸其间。是所谓非礼勿视、听、言、动,而为仁之用达矣。虽然,由其道而舞百兽,仪凤凰,岂远也哉!冉求欲富国足民,而以礼乐俟君子。孔子所以告颜子,即冉求所以俟君子也。欲富国足民而无俟于礼乐,其敝必至于聚敛。子游能以弦歌试于区区之武城②,可谓圣人之徒矣。
自秦以来,长人者无意于教化之事,非一世也。江夏吕侯为青浦令,政成而民颂之。侯名调音,字宗夔,又自号二石。请予为二石之说,予故推本《尚书》、《论语》之义,以达侯之志焉。
【注释】①被:施加。②子游能以弦歌试于区区之武城:指子游做武城宰,按照孔子的教导,推行礼乐教化,把武城治理得物阜民安,秩序井然。
译文:
音乐,是仁的声音(指具有教化作用,能使风俗变得淳厚),是人的勃勃生机生成的。孔子讲到“韶”这一乐舞时说:“艺术形式美极了,内容也很好。”在齐国听到《韶》乐,就学习,三个月都不知道肉的滋味。考据《尚书》,自从尧帝“能够彰显崇高的性德”,到舜帝“光辉与帝尧相合”,四岳、九官、十二牧,各司其职。蛮夷都诚服,替我们管理山林川泽中的草木鸟兽,最大的仁德的恩泽,洋洋洒洒施加到动植物身上。所以说:“虞舜的宾客(指前代的后裔来做舜的宾客)在位置上,众诸侯之君升堂揖让(宾主相见时的一种礼仪)”又说:“大臣们兴高采烈,君王振奋有为,百姓安居乐业”,“扮演飞禽走兽的人跄跄而舞”,“扮演凤凰的舞队出来跳舞。”又说:“音乐和谐之声感动群兽相率起舞(形容天下太平)。”这就是唐尧与虞舜时期的太平景象,存在宇宙之间,不过是表现在音乐上罢了。《传》说:“夔开始制作音乐来赏赐诸侯。”《吕氏春秋》说:“尧命令夔敲击着石质的乐器,使它像上帝玉磬的声音,来使百兽跳舞。”敲击石磬,是夔所能做到的。百兽都跳舞,并不是夔所能做到的。这就是唐尧与虞舜时期仁治的极致啊。
颜回在孔子那学习,“三个月都没有违背仁义的准则”,还没有达到化境。孔子告诉他治理国家的方法,说“音乐就用《韶》《舞》”,孔子难道把唐尧与虞舜时期仁治的极致快快地告诉颜渊吗?也只是教给他礼乐的事情,使他用夏朝的历法,坐殷朝的车子,戴周朝的礼帽,音乐就用虞舜时期的《韶》和《舞》。靡曼淫秽的声音,纷繁的颜色,没有办法充塞天地之间。这就是所说的不合符礼教的话不能看、听、说、做,做仁义的事情的效用就达到了。即使是这样,按照他的方法想要使百兽起舞,使凤凰跳舞,还远着呢。冉求想要使国家富裕百姓富足,用礼乐等待有德行的人。孔子用来告诉颜回的话,也就是冉求用来等待君子的。想要使国家富裕百姓富足却不等待欲富国足民却不等待君子来施行礼乐教化,那么弊端就是一定会急于敛取赋税。子游做武城宰时,能按照孔子的教导,推行礼乐教化,把武城治理得物阜民安,秩序井然,可以说是圣人一类的人了。
自从秦朝以来,执政者没有心思致力于教育,不只是一朝一代。江夏吕侯做青浦县令,治理很成功,人民称颂。吕侯名调音,字宗夔,又自称为二石。请我写了二石说这篇文章,所以我考究《尚书》《论语》的大义,来达成吕侯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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