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汪文辉传》原文及翻译
明史
原文:
汪文辉,字德充,婺源人。嘉靖四十四年进士。授工部主事。隆庆四年,改御史。高拱以内阁掌吏部,权势烜赫。其门生韩楫、宋之韩、程文、涂梦桂等并居言路,日夜走其门,专务搏击。文辉亦拱门生,心独非之。明年二月,疏陈四事,专责言官。其略曰:
先帝末年所任大臣,本协恭济务,无少衅嫌。始于一二言官见庙堂议论稍殊,遂潜察低昂、窥所向而攻其所忌。致颠倒是非,荧惑圣听,伤国家大体。苟踵承前弊,交煽并构,使正人不安其位,恐宋元祐之祸,复见于今,是为倾陷。
祖宗立法,至精密矣,而卒有不行者,非法敝也,不得其人耳。今言官条奏,率锐意更张。部臣重违言官,轻变祖制,迁就一时,苟且允覆。及法立弊起,又议复旧。政非通变之宜,民无画一之守,是为纷更。
古大臣坐事退者,必为微其词;所以养廉耻,存国体。今或掇其已往,揣彼未形,逐景循声,争相诟病,若市井哄瘩然。至方面重臣,苟非甚奸慝,亦宜弃短录长,为人才惜。今或搜抉小疵,指为大蠹,极言丑诋,使决引去。以此求人,国家安得全才而用之?是为苛刻。
言官能规切人主,纠弹大臣。至言官之短,谁为指之者?今言事论人或不当,部臣不为奏覆,即愤然不平;虽同列明知其非,亦莫与辨,以为体貌当如是。夫臣子且不肯一言受过,何以责难君父哉?是为求胜。
此四弊者,今日所当深戒。然其要在大臣取鉴前失,勿用希指生事之人。希指生事之人进,则忠直贞谅之士远,而颂成功、誉盛德者日至于前。大臣任己专断,即有阙失,孰从闻之?盖宰相之职,不当以救时自足,当以格心为本。愿陛下明饬中外,消朋比之私,还淳厚之俗,天下幸甚。
疏奏,下所司。拱恶其刺己,甫三日,出为宁夏佥事。修屯政,蠲浮粮,建水闸,流亡渐归。御史富平孙丕扬忤拱,为希指者所劾。方行勘,文辉抗言曰:“毛举细故,齮晷正人,以快当路之私,我固不肯为,诸君亦不可也。”于是缓其事。未几,劾者先得罪去,丕扬竟获免。
神宗嗣位,拱罢政,召为尚宝卿。寻告归。久之,有诏召用。未赴卒。
译文:
汪文辉,字德充,婺源人。嘉靖四十四年(1565)的进士。授任工部主事。隆庆四年(1570),改任御史。高拱以内阁大臣身份掌管吏部,权势显赫。他的门生韩楫、宋之韩、程文、涂梦桂等人同任言官,日夜奔走于高拱的门庭,专门从事攻击政敌的活动。汪文辉也是高拱的门生,心思唯独不如此。第二年二月上疏陈述四件事,专门责难言官。大意是:
“先帝末年所委任的大臣,本是协佐皇上共济事务,很少有嫌隙。从一两个言官看见庙堂的议论稍稍不同开始,于是暗中察看高低,权衡自己的投向而攻击自己所忌讳的人事。致使是非颠倒,圣德迷惑,伤害国家大体。假使沿袭前面的弊端,交替煽动诬构,使正派的人不安于自己的职位,恐怕宋元礻右的党祸,又在现在重演,此为倾覆陷害。
“祖宗的立法非常精密,却最终有无法推行的地方,不是法制不好,是任用非人。现在言官的奏章,都急切地要有所进取。部臣又很担心违背言官,轻率地变更祖制,做一时的迁就,苟且答应。等到立法的弊端产生,又议论恢复旧制。政治没有变通的必要,百姓没有统一遵守的规则,这是盲目多变。
“古时大臣犯罪退职的,必定婉转述说其事,以培养廉耻心,保存国体。现在或者拾掇他们以往的事,揣测他们未形之事,逐影循声,争相责骂,如同市井的喧哗。至于各方面重臣,如果不是非常奸诈邪恶,也应该弃短录长,珍惜人才。现在或者搜小小的过失,指责为大祸,极尽丑化诋毁,使他们决然离去。用此办法求人才,国家怎么能保全人才、使用人才?这是苛刻。
“言官能规劝皇上,纠察弹劾大臣。至于言官的缺点,谁替他指出?现在言事论人或有不当,部臣不为其上奏回复就愤然不平;虽然同僚明知这不对,也不与他们辩驳,认为体貌应当如此。臣子不愿因一句话受责难,凭什么责难皇上呢?这是求胜。
“这四种弊端,现在应该深做戒备。然而它们要求大臣们借鉴以前的过错,不要任用会迎合上级却好生事的人。拍马生事的人晋职,则忠诚、正直、坚贞、冷静的人远避,使颂扬成功、赞誉圣德的人一天天接近皇帝。大臣固执专断,即使有过失,谁能向上报告。所以宰相的职责,不应当以救时弊而自满,应当以纠正心性为本。希望陛下明确告诫全国,消除朋党私怨,返还淳正厚道的风气,是天下的大幸事。”
奏疏呈上,穆宗下交所司。高拱憎恨他讽刺自己,才过三天,就将他调出京城,任命为宁夏佥事。他在那里整治屯田,除去虚浮的粮饷,修建水闸,流亡的人渐渐归来。御史富平、孙丕扬与高拱抵触,被迎合上级旨意的人弹劾。刚进行调查,汪文辉就抗旨进谏:“用非常微不足道的事例,毁伤正直的人,以悦当权者的私心,我决不会做,诸君也不能做。”因此延缓了这件事。不久,弹劾的人先被治罪离去,孙丕扬竟然获得赦免。
神宗继位,高拱罢官,召见并任令汪文辉为尚宝卿。不久告辞回乡。很久之后,有诏令招他任职,还没赴任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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